盛唐风月(1055)

玉真公主不想李隆基突然就改口说正事,想了想便悄然退出。等沿着九曲桥出去,看到霍清和杨思勖等人侍立两边,她招手叫了霍清到一旁柳树下,还来不及开口,霍清就突然满面惶急地说道:“贵主,我刚刚说错话了。陛下垂询杜郎君和贵主攀谈什么,我情急之下说是为了他那弟子,还说想谋一个胥吏之缺,可杜郎君分明不是为了这事来的……我真是罪该万死!”

“没事!”玉真公主分出一只手来扶住了霍清,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道,“还好,杜十九郎顺着陛下的话头把这事圆了过去。你下次留心些,陛下既是今天混在杨思勖的从人里头微服来,下次还可能这么微服来。”

小楼之中,杜士仪面对李隆基这突然一个问题,着实有些闹不清他是发现自己在此而随口一问,或者是本来就打算问自己。真要说财计,他并不是十分在行,或者说,这种救灾减灾之类的事情,需要的是实际操作经验,以及能够信得过的人手,如臂使指的统一指挥系统。所以,他在仔细想了又想之后,便抬起头说道:“陛下既是垂询,容臣直言一句。咨议此事,比起只曾经判茶引使的臣来说,有人更加适合。”

“谁?”

“魏州刺史宇文融!”

这个名字李隆基也曾经前后斟酌过好几次,如今杜士仪突然提起,他忍不住盯着人好一会儿,这才云淡风轻地问道:“杜卿和宇文曾有私交?”

“我当初任左拾遗和成都令的时候,是曾和宇文使君有过不错的私交。”杜士仪知道这种事瞒不过天子,索性坦然承认了,“但出蜀之后,因为宇文使君曾经就两税之事与臣交换过意见,打算在全天下推广,但臣那时候觉得还不到时机,有过一番争论。而后又因为某些缘故,宇文使君和我有些不愉快。不过,公是公私是私,宇文使君前年就曾主持过救灾的事,如今又身在魏州,正好统管此事。他曾有过任户部侍郎统筹财计的经验,远比臣这半吊子强。”

尽管并未设什么特务机构监察百官,但作为天子,李隆基即便不是耳聪目明,但如果想要知道什么,通过宫里那些内侍,还是能够大体打探到的。尤其是此前宇文融和张说针锋相对,他对这种党争关注得无以复加,所以杜士仪所说,他自然能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此次杜士仪成婚,宇文融甚至没送过贺礼,足可见这关系确实有些僵了。

“唔,你这举荐朕知道了,不要对人声张。”

“是。”

杜士仪欠了欠身,这时候,就只见李隆基突然起身道:“听说公孙的弟子来了,朕多年不曾见过她们师徒二人同台献艺,倒要借着元元的地方观瞻观瞻。”

李隆基这么说,便代表自己过关了,可他说要去看公孙大娘和岳五娘的剑舞,杜士仪却有些高兴不起来。要知道,岳五娘今天是把罗盈一块带来的,那种和自己当初见金仙公主如出一辙的戏码,此刻定然发生在公孙大娘和罗盈之间。然而,要拦着李隆基是需要技巧的,他跟着出了小楼,眼见那边厢玉真公主和霍清主婢俩正站在柳树下,他突然灵机一动。

“今日上元佳节,陛下可要上花萼相辉楼赏灯?”

开元二年,李隆基把当年在登基之前住过的兴庆坊正式改为兴庆宫,此后多年陆陆续续扩建,从前年又开始扩建朝堂,预备用作李隆基听政所用。而和勤政务本楼相对的,就是这座用来宣扬天子与众兄弟情谊的花萼相辉楼。此刻他问了这一句,果见李隆基微微颔首,他便笑着说道:“容臣劝谏一句,今日上元佳节,陛下与其在玉真观中观赏公孙大家和岳娘子师徒剑舞,何妨请她们师徒在花萼相辉楼前献艺,陛下与百姓同乐?”

此话一出,李隆基先是一愣,随即大悦:“既是如此,朕从卿所请!”

等来到玉真公主和霍清面前,他便笑道:“本打算和元元一赏公孙师徒绝艺,结果杜十九郎偏煞风景,朕回宫去了!晚间花萼相辉楼之宴,你告诉公孙,让她和徒儿献艺花萼相辉楼前,朕和群臣百姓同乐!你和八娘都记得早些来!”

玉真公主毫不介意兄长几乎没对自己说上两句话就回去了。等杨思勖等人簇拥了天子离去,她象征性地送了几步,就因为生怕别人察觉到端倪而留步了,这才冲着身侧的杜士仪微嗔道:“你好大胆子,为了给她们师徒打掩护,硬是把阿兄给哄了走!”

“我这不也是被逼无奈吗?刚刚我和观主去下棋的时候,她们就抱头痛哭成一团,万一陛下问起什么岂不是麻烦?如此花萼相辉楼之下献艺,陛下远远的只能看到剑舞英姿,看不清人,就算把人叫上去,旁边还有别人在,兼且刚刚伤心过了,她们师徒也就不会如眼下这般难以自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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