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1180)

听到固安公主如此说,杜士仪眼中闪过一道精芒,等到陪着众人再次前行之后,他突然轻声说道:“二位观主,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和幼娘都很喜欢玉奴,本想留她在云州长住,可想想云州偏远,你们亦是她的师长,而且她还有亲人在两京,故而只能打消了这个主意。但两京之内倾轧太多,她又年纪太小,不似当年幼娘那般心智早熟,能够应付得了诸多暗算。所以,带她回京后,能否让她随司马宗主,在王屋山仙台观长住?”

本来玉真公主一听说杜士仪要留下玉奴,立时秀眉一挑,可听着听着,她就明白了杜士仪所指为何。一想到当初王毛仲曾经派夫人到自己的地头来提亲,她看了金仙公主一眼,最终点了点头道:“此事便依你,只要师尊答应,我和阿姊自无不可。”

“太真天真烂漫,我也喜欢她得很。”司马承祯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欣然答应了下来,“只不过山居寂寞,她不要觉得憋闷才好。”

“等她长成嫁人,我就不用那么担心了。”杜士仪暗想李隆基父夺子媳,那是因为常常能看见儿媳,可若是玉奴嫁为臣妻,天子见不到,又哪里去夺人?于是,见三个相关人等都答应了,他便在心里打定主意回去后便好好规劝告诫一下玉奴,接下来的观灯自也是走马观花,全没在意,把这太原城内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璀璨灯会都给丢在了脑后。

都督府中的官吏也都轮流放假得了前去赏灯的机会,因而,杜士仪把固安公主等人送回公主府,自己回到都督府寝堂时,见玉奴犹如小猫似的蜷缩在王容怀中,他不禁吃了一惊:“她死活嚷嚷着要留下来陪你,如今这却是睡着了?”

“她还小呢,熬不得夜,你也不看看,这会儿已经快子时了。”王容嗔了一句,随即轻抚着玉奴那犹如黑缎子一般的秀发,轻声说道,“她一直嘟囔着想要一个弟弟,闹得我原本无所谓男女,现在也更想要一个儿子了。”

“没事,就算这一胎是个女儿,以后你还能再生,届时她总会有个弟弟的。”杜士仪说着便上前紧挨着妻子坐了下来,将之前对玉真公主他们说的话转告了王容,果见其亦是赞同点头,他就苦笑道,“当年在成都戏言收下她时,我原本只是一时起意,却没想到真的能结下这般缘分。她小小年纪便是美人胚子,而且又擅长音律,倘若所托非人,而且还因我而起,那我就该后悔一辈子了。”

“我是托了师尊和玉真观主的福,这才得以和你永结同心。如今她又走上了我的老路。”

王容也觉得除却玉奴没有心上人,历史竟然惊人的相似。就在她轻轻摩挲着那光洁的脸颊时,却只听早已睡着了的玉奴迷迷糊糊说起了话。

“师傅,不要丢下我……好黑……师娘……弟弟……”说着说着,玉奴仿佛是被什么魇着了似的,竟伸出手来,一把揪住了王容的袖子,“阿娘,阿娘……”

玉奴生下来没多久,她的母亲就去世了,小丫头甚至对生母没有什么印象,这是杜士仪和王容都知道的。此刻已经是准母亲的王容一时怜意打起,紧紧将玉奴搂在了怀中,听到她那含含糊糊的呢喃最终化为了均匀的呼吸声,她才抬起头看着杜士仪道:“就依你所言,与其让那些别有用心之辈算计了,还不如跟着玉真观主先行修道,至少可得自由!”

杜士仪不忍玉奴这般伏着睡,很快就叫了人来,把睡得正酣的小丫头挪到了软榻上去,随即方才扶着王容进了里屋。算了算月份,至少还有三个月才能生产,他听过胎动之后便有些不想离去。王容知道丈夫自从自己怀孕之后忍得辛苦,可她这是第一胎,而且怀孕之初多方奔走,胎象不算好,故而再想留他下来,也实在怕到时候按捺不住,只好轻轻推了他一把。

“出去吧,你要是实在忍不住,阿姊不是还送了好些人来吗?”

“那到时候你能忍得住后院再多几个美姬?”

杜士仪打趣了一句,见妻子果然立刻丢了个白眼过来,他微微一笑便转身出了门。等他快到了这些天来歇宿的书斋时,就只见两人正好往这边来,打头的是面色微微酡红的王翰,显然这酒是喝了不少,而他身侧的竟然不是崔颢,而是苗含液。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王翰洒脱地笑道:“小崔老毛病又犯了,在酒肆被胡姬迷住,老郭和仲清怕他出什么岔子,就索性留下来陪他。我这一路回来正好碰到苗六郎意兴阑珊,就拉着他回来了。正好他得了一个消息,正好长夜漫漫,咱们一块参详参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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