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1190)

王容轻轻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一丝红晕:“你是说……”

“就是让你悍妒!”固安公主笑眯眯地明示了一句,随即循循善诱地说道,“你是陛下赐婚的,我也不是挑你的刺,无论门第家世,你本是及不上阿弟的,但正因为如此,你死死拦着他不许沾花惹草,甚至连别人送来的美姬,甚至做主分送给其他人,不就很容易被人诟病了?哎,悍妒本是女人天性,总不用我教你吧?”

见王容若有所思,显然是听进去了,固安公主方才继续说道:“管仲自污,虽有人笑话他是不思规劝齐桓公治理好内院,但身为重臣者,能力卓绝,人品无暇,这才是最容易招人忌的。阿弟眼下单单一个惧内的毛病就已经足够了,但倘若他异日出将入相,只怕这还不够。

昔日姚宋二相,姚相国贪财,而且对于碍着路的人毫不手软,陛下容下了,只在最后他实在太过分的时候将其罢相;宋相国则是崖岸高峻,但他人品无暇,人缘却很不好,少有相处好的同僚,所以陛下也一样容下了;燕国公在容人之量上,还要略胜过姚相国,人品才具有过之而无不及,却反而险些遭人算计连命都丢了,究其原委,身在高位渐渐失却了自省之心是其一,可何尝不是因为他身为文坛领袖,一呼百应的名声太大了?”

这边厢王容在和固安公主评点朝中那一位位相国,那边厢杜士仪到了都督府正堂召集了上下属官,正式宣布了崔俭玄将作为怀仁令前来云州上任的消息。此话一出,王翰崔颢郭荃王芳烈这些和他亲近的还好,宋乃望张再水这些人便是惊骇万分了。

云州已经几乎是杜士仪自己人的天下了,这新置的怀仁县报上去获批就算了,甚至把原本拨给云中县的官员转调怀仁县也同样算了,可竟然在前任县令在马邑发病撂挑子之后,朝中转瞬就派了杜士仪的妹夫来接任?这是要把云州变成杜家天下吗?

杜士仪只是为了通报,又不是为了和他们商量,等到众人散去之后,他就把王翰几个请到了自己的书斋说话。甫一落座,他便笑着说道:“原本我请建怀仁,是打算稳扎稳打,慢慢推进的。但既然是韩不为撂挑子,结果换了崔十一过来,我就可以放开手了。老郭,都督府账面上还有多少结余?”

本来掌管户曹的是崔颢,但崔颢对于账面上的东西素来不甚了然,再加上郭荃曾经担任过管理户曹的万年尉,又曾是以财计著称的宇文融的心腹,所以让他掌管云州的钱袋子,上下无人不服。此刻杜士仪一问,郭荃也不去翻什么账本,泰然自若地说道:“总共是一千二百三十二万钱,零头就不算了。”

听着似乎很不少,但换算成贯,这个数字就很不起眼了。尤其是在当年安乐公主一条裙子就价值一亿的对比下,这个数字简直是微乎其微。然而,对比如今云州城不断大兴土木的巨大开销,账面上还能有结余,这已经足够众人对郭荃的理财本事刮目相看。

杜士仪想了一想,又问道:“不算怀仁,够用多久?”

“云州因为陛下的特许,五年之内不征租庸调,同时也意味着,没有收入。去年能够有这样的结余,一来是因为剿灭马贼,赚了一笔,打压粮商,赚了一笔,打赢了突厥三部和奚人兵马的突袭,再次赚了一笔。再加上利人市那些铺面的所得,如果不是这些进项,只怕云州都督府就要喝西北风了。”郭荃毫不客气地说。

王芳烈在众人之中资历最浅,却不但蒙杜士仪一手提拔,其祖父也是因为杜士仪上书建言而得了追赠,所以,他见其他人一筹莫展,便忍不住低声问道:“自从利人市开张以来,进驻的商家络绎不绝,卖出去的铺面一直都是云州最大的进项之一。如今若是吃紧,何不再开另外一个集市?”

“利人市更多的是针对外族,而云州百姓才这么一丁点,有多大的需求?就是利人市,你看看大多数时候也是门可罗雀,倘若不是每隔十天半个月,就往往从奚族有人过来采买各种东西,这利人市就根本维持不下去。”说到这里,郭荃便若有所思地说道,“倒是我手头的各商户保证金,还积存有整整三千万钱,这笔钱一直都没有动过,如果真的是急需,不如……”

“不行,保证金不能动。”杜士仪几乎想都不想便摆了摆手,斩钉截铁地说道,“若是动了,日后有些事情就说不清楚。对了,云州城如今百商云集,柜坊以及寄附铺等等应该也有吧?这些不同于那些茶行绸缎庄等等,一定要加强监管。”

他说着便看到郭荃随手递了一本簿册上来,惊讶于这位准备齐全,他随手翻了几页,竟是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望岳寄附铺。他还清清楚楚记得,当初大师兄卢望之说过,这是整个卢氏草堂的产业,只没想到不声不响就已经开到云州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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