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1257)

第四座粮仓,发现依旧是沙土冒充的粮食,范若诚的腿已经完全软了。然而,他仍是把心一横一脚高一脚低地跟着杜士仪来到了第五座粮仓。可是,当杜士仪打开那大铜锁,继而拉开大门的一刹那,他就只见数道寒光迎面袭来,那一刻,他几乎瘫软当场,唯一的反应就是自己必死无疑。

然而,那数道寒光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人击落。早有准备的杜士仪只用左手拉开半扇门,右手却早已经拔出剑来,借着右边半扇门的掩护,单手以剑画圈,轻轻巧巧击落了那来袭的几支箭。只是,一旁劫后余生的范若诚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几支箭的劲道是何等绵软无力。因为那粮仓中传出来的连声呼喝,本来就已经完全走不动的他竟是干脆坐倒在地,几乎就此昏厥。

“杀!”

此时此刻,杜士仪的从者已经全都反应了过来,一时齐齐拔出兵器上前,护卫着杜士仪连连后退。当注意到杜士仪还伸手硬是拽起范若诚一块后退的时候,好几个从者心里都是又纳闷又懊恼。都这种时候了,还在乎这等脓包干什么?

眼见得粮仓中蜂拥而出的足足有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大汉,其中有的人还拿着弓矢的时候,纵使这些从者无不是经验丰富身经百战,心里也不免为之悚然而惊。

这等伏杀的格局,显然是早就安排好的!

“杜使君遇刺,快来人!”

然而,这一声扯开喉咙的大叫,却引来了对面刺客中的一声冷笑:“省省力气吧!这常平仓本就在城西最偏僻的地方,而且早已提早调开了人,就算你们叫破了喉咙也别想有人来救!上,杀了他们!”

随着这一声令下,手持刀剑的众人齐齐扑上,而后头的弓箭手亦是人人挽弓如满月。面对这样的必杀之局,尽管身前挡着杜士仪的那些精壮从者,范若诚终于再也禁不住这样的压力,两眼一翻,就这么昏厥了过去。而面对那闪着寒光的箭镞,杜士仪却只是稍稍眯起了眼睛。刹那之间,就只听一阵弓弦连响,就在他身前的从者们竭力挥舞刀剑,打算格挡开这一拨攻势之际,却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前头那些手持刀剑就要攻上来的大汉们,竟是在后头弓箭手们的这一拨突袭之下,大多数后背中箭颓然倒地。那哀嚎阵阵之中,还有人犹自不可置信地回头怒骂道:“尔等这是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接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杜士仪。他拨开身前的两个从者,嘴角露出了微微笑容,“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一阵弓弦响,十数支箭之后,前头那些手持刀剑的刺客,余下来的仅仅只有寥寥两三人,而其中两个尽管反应快躲开了要害,肩膀上腿上还是不幸中箭,这会儿狼狈不堪。唯一那个囫囵完整的汉子,却是在震惊之后最最震怒的那个。他先是横刀身前,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些理应是同伴的家伙,眼见得那些挽弓的手丝毫不曾放松,自己只要稍有异动就会成为靶子,再加上杜士仪刚刚那句话,他方才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竟是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你们竟是串通一气?裴远山,你这个糊涂东西,你以为如此杜十九就会放过你不成!”

“这次该省省力气的应该是尊驾才对。”杜士仪越发笑容可掬,但讥诮之意更加明显,“你以为你埋伏在其他各处的人还能好端端的?”

“你……”意识到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处境,那汉子登时眉头倒竖。然而,就在他咬咬牙径直将手中钢刀往脖子上拉去的一刹那,就只听一声铮的疾响,紧跟着,他便痛苦地捂着中了飞剑的手腕颓然蹲下。

好半晌,再次极力抬头的他方才赫然发现,对面的屋檐上一个女子赫然现身,只是面容笼罩在一袭白纱之中,怎么都看不分明。一下子想到曾经在都督府席间表演剑舞的公孙大娘弟子岳五娘这些天不知去向,如今此女分明便是,他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可这个时候,杜士仪身边已经有两个从者抢上前来,三下五除二把他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稳妥地塞入了布团。至于另两个逃过最初那一劫的汉子,也在权衡敌我对比之后,识相地丢下了武器。

直到这时候,杜士仪才侧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范若诚,用脚尖捅了两下,发现认识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他就哂然笑道:“先把这个没用的家伙拖走。再去两个人,看看留在另外一间粮仓的常平仓大使和副大使情形如何?”

今天这一幕来得异常突然,从者们没有一个事先得到风声的,这会儿虽说心绪还没有平复,但仍然有人忍不住提出异议道:“使君,这些弓箭手敌我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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