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1411)

杜中书,之前是我莽撞险些害了你,今次的人情,我这辈子一定会还上的!

而太子李鸿既然离去,杜士仪自然就更加轻松了几分。果然,接下来李隆基绝口不再提最初盛怒之际竟是要废太子的事,而是吩咐了另一件事。其一是让杜士仪亲自为金仙公主拟定神道碑,至于书写者,则是玉真公主早已包揽了过去,至于其二,则是即将开始的十铨之事。尽管这一次李隆基不准备像开元十三年那样全都自己亲自决定,也没那个精力,可他仍然关心备至,最终便问到了李林甫。

“杜卿觉得,李十郎为吏部侍郎期间,可公允否?”

公允?哪个吏部侍郎不曾任用私人,真要说公允,只看每年的铨选是否能把一些真正有才能的人放在合适的位子上,仅此而已。

“陛下,李十郎无论是当初在国子监司业任上,还是后来的御史中丞、刑部侍郎、吏部侍郎,无不兢兢业业,精干得当。吏部前次之失,乃是胥吏之弊,李十郎上任之前便是如此,与他并无多少干系。”

听了杜士仪的这一番评价,李隆基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他是裴卿信赖之人,而你是萧卿重用之人,听说你和他昔日与宇文融都交好,如今分道扬镳,你能为他说一句公道话,确实不易。好了,今日既然朕特意召了你来,你就在此给朕熬夜一晚,今晚就把八娘的神道碑仔仔细细拟出来,省得来日出宫被人诘问!毕竟,她说起来也算你半个岳母!”

第710章 一夜惊风雨,却是铨试日

神道碑文不比寻常只需一二百字的诰旨,若是平常时候,那些因文采而著称的名士大多都不是无偿接下别人的神道碑文,而是会收纳数量多少不一的润笔。如张说这样身在高位而又执文坛牛耳的,若非至亲好友求上门来,等闲人千金尚且难求一碑。故而有时候,这样的交易除却是丧家为脸上贴金的一种手段,也同样是行贿的一种手段。只不过,为了确保自己的令名不至于被人诟病,那一篇神道碑文倒还是要尽心竭力粉饰的。

至于一晚上写一篇神道碑文,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就算是快手,一晚上打个草稿都还来不及,更何况写完?

然而,杜士仪知道李隆基终究心中有些芥蒂,能够用这件事把今晚上这一桩几乎是翻天的变故遮掩过去,他也没什么心理不平衡。即便没有李隆基钦点,金仙公主的神道碑,他原本也是打算亲自操刀的。因此,喝了一口浓浓的茶叶,他提笔饱蘸了之前亲自磨好的半砚台墨,继而举重若轻地在纸上写下了第一笔。

“朝散大夫守中书舍人,集贤殿学士,蓝田县开国子臣杜士仪奉敕撰……”

一夜北风中,屋子里的灯自始至终一直亮着。而在外头的夜色之中,却有一个个人被堵住了嘴送出了这个地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后头寝殿内,李隆基少有地一人独眠,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进来,却在距离榻前六七步远处停了下来,他方才轻声唤道:“力士?”

多年君臣,李隆基和高力士在某种程度来说,早已经同调。听到这一声唤,高力士便立刻低声答道:“大家,是奴婢。外头北风呼啸,奴婢恐怕陛下会睡不好,所以特地来瞧一瞧。”

“你算得倒准,朕确实睡不着,仿佛一合上眼,就能看到丽妃当年翩翩起舞的样子。”李隆基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想起过当初青春年少时的赵丽妃了,可今晚这一想起来,他就不禁心烦意乱。此刻,他没有看仍然维持着行礼姿态的高力士,淡淡地问道,“朕问你,你觉得太子今次可冤枉?”

“大家若不是认为郎君为人所诬,又怎会只是薄责了事?”

高力士很明白李隆基心中所思所想。尽管太子李鸿的储位岌岌可危是事实,但他素来的宗旨就是不偏不倚。即便养父高延福出自武氏,故而武氏中人都认为他应该是自己人,可他的定位始终明确得很,自己忠于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天子。故而,他在说出这么一句中肯的话之后,继而又恭恭敬敬地说道:“郎君这些年来成婚生子,不再是孑然一身,有时候性子难免急躁,而宫中人往往踩低逢高,想来一时因挞责而心生怨怒,以至于构陷郎君也是有的。”

“你不用帮他说话,朕当年偏宠于他,如今子女众多,他身为太子薄德寡能,朕对他多有不满也是事实!”李隆基轻哼了一声,随即就若有所思地说道,“倒是杜君礼所言,朕也有些狐疑,缘何不是别人,而是他?想想他回京之后,其他的事情兴许只是按部就班,但此前大考之际,他一手揭出了考功舞弊的案子,因而那些胥吏痛恨于他,因此和宫奴勾连,以至于打算陷他于死地,这是最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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