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1487)

听到外头这些人仍然如此嚣张跋扈,杜甫终于紧张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一个箭步要出去帮忙,可却突然被人一把拽住,见是宇文审冲着自己摇了摇头,他不禁有些迷惑,侧头一瞥杜士仪,却发现这位新任陇右节度副使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子美不用担心。白龙鱼服,为鱼虾所戏,这种道理我哪会不明白?我早已吩咐府卫几十人于左近待命,以防万一,刚刚清臣那一支响箭,援兵很快就回来了,自然能够将这些横行无忌的狂徒一网打尽。没想到走了一个郭英乂,郭家这些后辈竟还如此不知收敛,正如那张久所说,郭大帅若在天有灵,恐怕要气得不能合眼!”

张久见外头渐有火光,知道他们在点火箭,今天显见是来真的,即便他昔日纵马沙场杀敌无数,自身亦是伤痕累累,此时此刻仍然心中一沉。见颜真卿紧捏拳头面色很不好看,他顿时也难以确定之前其人所言是真是假,想了想便上前低声说道:“颜郎君,不论如何,先头多谢了,你带着你那三个朋友从后门走吧。虽说门头小了些,路也不好走,但总归比在这儿和火箭对耗强!”

颜真卿还没来得及发话,第一轮三四支火箭便凌空射来,其中一支引燃了旁边的廊房。面对这一幕,此前那报信的中年大汉连忙呼喝了几声,带着张久的子侄扑救。而这时候,颜真卿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说:“张叔,你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有人赶来,外头这些恶徒必然恶有恶报!”

话音刚落,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惊慌的叫嚷,紧跟着就是喝骂声马嘶声,可随着一声声弓弦声,箭矢破空声,那嘈杂的声音登时变成了惊呼和惨叫。夹杂在当中的,还有一个犹自不服气的怨毒嚷嚷:“张久,你这老货竟敢勾结外人,你不得好死……”

一个死字刚刚出口,就只听一记凌厉的鞭响,紧跟着便是一声惨厉的哀嚎。显然,这个嘴上仍旧不干不净的家伙在突如其来的对手面前吃了大亏。

“鄯州都督府,知府卫都管,旅帅陈昇,率所部四十人至此,请杜大帅示下!”

这一声禀报,让内内外外一片安静,就连之前坠马以及吃了重重一鞭子的那个家伙,也都惊恐地没能发出一丁点声音。而院子中的张久便如同做梦一般僵硬地看了看颜真卿,只见这位自己认识已有大半个月的年轻郎君和气地对自己笑了笑。

“张叔,我刚刚说过,我是节度使府巡官颜真卿。”

“那杜大帅……”

顺着颜真卿的手,张久转身看向了屋内,就只见刚刚那三个看上去年纪都相差无几地的青年从里头出来。居中的那个年约三十许,看上去和最初相见时的平和没什么两样,但他却本能地觉着,那便是外间人口中的杜大帅。

一刹那间,他只觉得喉头哽咽激动难明,大步上前后便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了下来。

“鄯州老卒张久,拜见杜大帅!”

第747章 恩威并济

解决了鄯州湟水城西北角的这一场纷争,杜士仪回到鄯州都督府后,立时齐聚文武升堂,几句简短说明此事的开场白后便拍案而起。

“鄯州诸军之中,有的是父子相继,兄弟相承。何谓老卒?那是当兵几十年,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他们有的是武勇过人,胆略出众,也有的是善于保命,深悉守御之道,而此次被人欺上门的,是郭大帅当初的亲卫,遍体受创几十处的功臣,如今呢?却被郭家那十几个躺在祖宗功劳簿上吃喝玩乐的纨绔之辈羞辱,险些被烧了房子!这鄯州湟水,究竟是陛下的天下,还是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将门子的天下?”

杜士仪那一记惊堂木的声响,便犹如重锤一般砸在众人心头。而他显然没有就此打住的打算,环视众人一眼后,便再次开口说道:“更何况,郭大帅昔年诸子之中,除却如今调任左卫郎将的郭英乂,在幽州与契丹死战以至于捐躯战死的郭英杰,余者都不在河陇,而是定居两京,如今在这湟水城作威作福的,不过是一群打着郭家旗号,为害乡里的祸国殃民之辈!临洮军副将郭建何在!”

杜士仪上任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微服,竟然便有一群郭家子弟撞在了手心里,平心而论,郭建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他又是庆幸自家嫡亲子侄约束得好,并没有人和那些害群之马厮混在一块;可他又不得不忧虑,抓到这么一个大把柄,杜士仪究竟会如何对待在河陇扎根几十年的郭氏。尽管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之前郭英乂的事情显然已经惊动天子,要是这样的事情再次呈报御前,那么郭知运昔日再大的功劳,也抵不上这一次次乱七八糟事情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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