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1497)

“没错,洮州刺史罗群,乃是河陇宿将,我上任伊始就听小吏提过此人刚愎跋扈,但那也只是传闻,今日方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他还有其他诸多鱼肉百姓横行不法的劣迹。然而口说无凭,我需要的是切切实实的证据,所以,我想让你亲自去一趟洮州,仔细查访罗群是否真像传言中那样居功自傲目无王法。我给你一个帮手,奏记薛怀杰。他本是洮州人,故而和你同行多有方便。你记住,行迹要隐秘,查证要准确,我不要道听途说,要的是确确实实的证据!”

年轻的杜甫本就是急公好义的性子,他略一思忖,便爽快地应道:“能为大帅分忧,是我的荣幸!我必定会竭尽全力!”

“子美,那就辛苦你了。”

杜士仪含笑点了点头,等到又嘱咐了杜甫好一番,目送着人离去,他才又唤来了赤毕,嘱其在家将中遴选两个精干稳妥的人陪同杜甫前去洮州。赤毕自不会违逆杜士仪的吩咐,但思来想去,他忍不住低声问道:“郎主缘何要嘱托杜郎君去?他毕竟初出茅庐,万一求功心切露出行迹,那时候岂不是坏了郎主的大事?我挑选几个人潜入洮州,如若那罗群真有斑斑劣迹,证据要多少有多少。”

“不一样。”杜士仪摇了摇头,推心置腹地说道,“如若罪证确凿,要拿下罗群,我必得先行将其从洮州他的大本营调开,如此一个月后刺史们云集鄯州议事是最好的机会。但是,若要定他的罪名,即便我节度陇右,仍然没有这个权力,故而到时候肯定要御史台出马。让杜子美这个士人出面访查,来日万一有御史莅临陇右覆核此案的时候,就比我自己派心腹前去访查看上去要公允明正得多。别人只会说我提携同姓,而不会说我是听信心腹之私言。”

这种微妙的分别,赤毕立刻恍然醒悟了过来。若非杜士仪这一次到鄯州,和上一次去云州一样,带了浩浩荡荡一大堆人,否则在用人上头必定又是捉襟见肘。偌大的鄯州,之前张兴和鲜于仲通颜真卿私底下也访查了不少人,可竟是几乎没有什么贤达文士,否则杜士仪何止只征辟了陆炳松和薛怀杰这两个衙推奏记!

第752章 飞箭传书

王忠嗣在长安并没有固定的宅院。当年父亲战死,天子将他收入宫中抚养的时候,虽然赐了五品散官以及尚辇奉御的官职,他也有俸禄,但即便再加上父亲的遗产和抚恤,可要在偌大的长安置办宅邸却力有未逮。而他成年之后就一直在外为官,在长安买宅子就更没有必要了。以至于他如今奉诏回到京城,不得不滞留在旅舍之中。更要命的是,这种滞留还是限制自由的,四个禁军士卒便守在院子里。

尽管人人都戏称他为天子养子,但真以为他与当今天子有多么亲近的人,那决计是不明世情。李隆基妃嫔众多,儿女也同样不少,纵使连李鸿这样的皇太子,一个月也难能单独见上天子一两面,更何况别人?即便以寿王李清之受宠,也不是时时刻刻说面圣就能面圣的。王忠嗣养在宫中这么多年,每月能够真正见上天子一次,已经是很难得了,这还会让不少不受宠的皇子嫉妒。只不过和皇子厮混在一起的时间,早在他十三四岁时就结束了,此后他就迁居大明宫的禁苑西北。

“郎君,郎君。”

听到这轻轻的唤声,王忠嗣连忙唤了人进来。来人是他重新回到河西之后,登门自请随侍的父亲昔日家将王靖。尽管已经五十出头,一只眼睛上还留着一道深深的刀痕,看上去显得有些狰狞,但当年父亲身边的人中,王忠嗣就只对此人留有深刻印象了。他在收留了此人后观察了一段时间,便托付了完完全全的信任。此次奉诏上京,他除却这些年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十余护卫之中,便只有这位老家将。而现如今仍然习惯性称呼他为郎君的,也只有此人一个了。

“怎么回事?”

“有人悄悄把一支箭射进了院子里,我正好路过,趁没人瞧见赶紧捡拾了回来。”见王忠嗣面容一紧,王靖连忙双手呈上了这支箭,不安地说道,“虽说可疑,但总不能丢着不管。”

王忠嗣微微颔首,等到解下箭上的纸条展开来一看,他登时勃然色变。本想拍案而起,但他的巴掌快碰到桌面时,还是猛然又收了起来,继而将纸揉成了一团,想要扔却又生怕届时找不到,最终只能愤愤然骂道:“该死的皇甫惟明,他是真想置我于死地!”

“郎君,信上莫非透露了什么消息?”

“透露了什么消息?哼,竟是以皇甫惟明昔日曾经当过忠王友,而我曾经养在宫中,和忠王同游为由,让我去请忠王出面说和,让皇甫惟明放我一马!难不成以为我王忠嗣是酒囊饭袋,这种陷阱也会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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