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1556)

然而,尽管陈玄礼是一等一的精干人,可当他亲自带着禁卒破门而入闯进了郭英乂在长安的居所时,这里却只剩下了一二老仆,郭英乂早已不知踪影。陈玄礼还不死心,又找到郭英杰的家中,却仍是一无所获。没办法,他只能回宫复命。

李隆基得知此事大为震怒,立时命发文缉拿,追夺郭英乂左卫郎将的官职以及勋官。至于只余下孤儿寡母的郭英杰家里,他则是派人好生抚慰。果不其然,得知郭英乂竟是和郭知礼一道犯下大案,郭英杰的遗孀王氏吓出了一身冷汗,一口答应若有行迹立刻禀报官府。

此事传到朝野皆知,已经是次日的事了。消息灵通的李林甫早就得知了这样一个消息,不得不暗自庆幸自己派人联络时,不过只挑唆了郭英乂利用亲朋故旧给杜士仪使绊子,可没出过这种要命的主意,而且去接洽的人早已被他远远安置到了山东。可是,朝会之后得到的另一个消息,马上就让他高兴不起来了。

此次吐蕃虽说只是小股进兵,天子却要由此颁赏陇右上下!

安定了鄯城民心,又到石堡城前线巡视完毕,等到杜士仪回到湟水城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尚青派出去的从者,带回了积石山一带吐蕃主将没庐氏穷尔勒的亲笔信,节度幕府的薛怀杰正是精通吐蕃文字的人,翻译出来便是一封言辞恳切的谢罪书,一再表示是自己驭下无方,以至于麾下越境,又坚决表示会请赞普穷究穆火罗同族罪过,除了诚恳谢罪之外,同时另外贡青海骢马三百匹,赔偿之意跃然纸上。

“这么说来,吐蕃恐怕是真的没有进击之意。”

杜士仪站在王容给张兴收拾出来的新房里,说的却是和成亲大事完全没有关系的事,而张兴则是竭力无视其他人揶揄他的目光,一本正经地说道:“但吐蕃人休养生息之后,图谋河陇以及安西的野心必然又会重生,趁着这几年,陇右也应该加强边防才是!”

“总之,鄯州可以安定两年了。”杜士仪站在屋子里四处一看,继而笑了笑,“接下来,咱们先送太白少伯和浩然回京应试,然后好好安心办奇骏的婚事!”

众人正闹腾一片,乱哄哄地恭喜张兴这个新郎官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从者的声音。

“大帅,长安来使!”

骤然之间听闻长安来使,鄯州都督府上上下下无不震惊,每一个人都知道,此番来使必然和郭知礼等人闹出来的那桩案子不无关联。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来使并未先提郭知礼等人,而是先颁了给杜士仪的旨意。

中散大夫,检校鄯州都督,兼鄯州刺史、陇右节度副使,知经略支度营田等留后事杜士仪,擢通议大夫,摄御史中丞,赐金鱼袋,服紫。

尽管只是赐紫服金鱼,而不是真正的品级到了服金紫的地步,但作为镇守一方的节度,有这样的殊荣,杜士仪将来无疑能够更好地慑服下属。至于阶官上终于进了四品,以及摄御史中丞这种名义上的头衔,则完完全全只是虚名好听罢了。即便如此,颁旨之后,四下里一众幕府官仍然好一番恭贺。而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的牛仙童,接下来少不得又颁了王忠嗣、姚峰、安思顺等人的恩赏,这次制书却是一块的,所赏不过勋官阶官,荫子为官等等。

鲜于仲通冷眼旁观牛仙童言行,心里不无思量。等到牛仙童表示奉圣命要提走郭知运等人,杜士仪告知人在苗延嗣那儿,牛仙童客气两句转身便走,他便快步走到杜士仪身边低声说道:“大帅,我当年应试进士科时,曾经寓居两京两年,听说过这牛仙童。此人视财如命,兼且在宫中又有些脸面,故而往来之人无不厚贿其人以求进身,若送礼不够重,他还会出言讥刺。虽说大帅如今节度一方,可此等小人得罪不得,不若从大流……”

话还没说完,他就发现杜士仪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臂膀,扭头一看见是其他人都聚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应该如何设宴庆祝,他赶紧闭上了嘴。等到杜士仪敷衍了众人,笑着把此事交给了张兴去办,带着他回到了镇羌斋,他正想继续再说,却只见杜士仪又冲着自己摇了摇头。

“仲通,若是别人也就算了,这牛仙童的传闻既然当年连你都知道,足可见此人既不检点,也不聪明。厚贿这种人,兴许就是给自己招灾。无妨,他若是回宫想要兴风作浪,那就随他去。”

杜士仪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鲜于仲通只好就此罢休。至于牛仙童提走了郭知礼等人之后,心里如何不舒服,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尽管王忠嗣在此次之战中,看似并没有从朝中得到太大好处,但等到长安来的牛仙童一走,临洮军中半数军马终究是完全落在了他手中。郭建虽心里有些嘀咕,可他刚刚扳倒了郭知礼,整合了整个郭氏,得利不小,再加上杜士仪对他摆明了颇为信赖,他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太过分。尤其是听说郭英乂已经登上了朝廷海捕榜文,他就更加噤若寒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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