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1835)

回纥属于铁勒族姓,葛逻禄和拔悉密则是属于突厥。如今拔悉密因为吞并了众多小部落,而且其监国吐屯阿史那施颇有自立之意,部族贵族乐得支持,所以在三部之中实力最强。而葛逻禄分为左厢右厢,势力甚至远至西域,可也正因为势力范围跨度太大,葛逻禄左厢大多数时候时叛时附突厥,而葛逻禄右厢则是和突骑施拉锯。吉尔查伊所侍奉的葛逻禄酋长,乃是炽俟部之主,名为葛逻禄共主,但葛逻禄三部之外的另外两部,踏实力部和谋落部对酋长的号令素来阳奉阴违。至于回纥,虽崛起极速,可因为是吞并铁勒其他族姓方才有如今的声势,真正的势力尚弱。

所以,拔悉密监国吐屯阿史那施要当盟首,葛逻禄根本无所谓。而如今杜士仪又对回纥另眼看待,吉尔查伊就更加乐得作壁上观了。于是,等到回了驿馆,张兴分别给他们安排了院子后告辞离去,他就只见阿史那仲律立刻开始对吐迷突冷嘲热讽,立刻假惺惺地拉起了偏架。

当这样的消息传回了灵州都督府杜士仪耳中时,他不禁对左右笑道:“所以说,回纥、葛逻禄、拔悉密虽说是同盟,实则同床异梦,只是因为共同的利益捏合在一起,故而,有些手段自然可以试一试,免得他们到了长安给我惹麻烦。”

“不过,我试探过那个吐迷突,他既是脱口而出说那失涅干是其兄长,如果我所料不差,那次我见的十有八九是回纥俟斤骨力裴罗本人。”说到这里,张兴不禁有几分遗憾,“我那时候见其谈吐不凡,气势雄奇,可打探之后却又发现其人极其谨慎,这就应该更加仔细一点的。”

“发现他是骨力裴罗又如何,总不能无缘无故把人扣下,抑或是一刀杀了。”杜士仪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但对骨力裴罗的胆色评价又高了一层,“如今的回纥还是三部之中最弱小的,日后如何还未必可知。当年王君毚倒是曾经因为私怨而害得回纥酋长承宗直接死在了岭南,可结果如何?他自己就死在回纥瀚海司马护输的手里,可谓是一报还一报。在突厥未灭的情况下,如今不宜撕破脸。”

杜士仪的这种说法,来圣严也好,李佺也好,乃至于王昌龄等从属,个个都觉得颇为赞同。正在这时候,灵武堂外传来了一阵争执声。众人在最初的诧异之后,全都分辨出了仆固怀恩的声音。

“我从前出入灵武堂只需通报一声即可,你又是谁,缘何敢拦我?”

这些日子仆固怀恩奉命领蕃兵回夏州省亲,这也是杜士仪对他的优待,故而龙泉新到,对人并不熟悉。听到外间起了争执,杜士仪当即吩咐来玚到外头把两人带进来。等到仆固怀恩和龙泉一前一后进来,他便沉下脸道:“灵武堂前何等重地,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如此高声?”

“大帅,是他不肯通报……”仆固怀恩不服气地辩解了一句,见杜士仪盯着自己,他不禁有些气馁地低下了头,“我也有错,我不曾通名……”

“这就对了,你身为朔方节度兵马使,自有出入灵武堂的资格,可你急急躁躁只对龙泉说你只需通报即可进入,却又不通名,他拦阻你也是应当的。”说到这里,杜士仪看了一眼龙泉,见其身侧佩剑并未动过,当即微微颔首道,“龙泉,仆固怀恩乃是朔方重将,日后出入此地,你只需通报,无需拦他。”

“是。”

龙泉连忙行礼应下,又向仆固怀恩一躬。他之前甚是冷峻,如今却显得谦和有礼,兼且又年少,仆固怀恩就不大好继续追究下去,见人恭恭敬敬退出门去,他便忍不住嘀咕道:“我往常一怒起来,少有人能敢和我对峙,这少年郎好生胆大!”

“来玚上次都被他给掀了一个跟斗,你可别小看他,一身艺业端的不凡。”来圣严笑语了一句,见来玚瞠目结舌,显然还不知道那点丑事全都给自己知道了,他不禁哑然失笑,“大帅身边真是人才济济,前有吴天启滴水不漏,如今又有这龙泉不畏大将。”

“他是孤儿,曾和其他三人于我一友人门下学剑,若不是朝中法度,我也学幽州张大帅收为义儿了。”杜士仪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见众人无不动容,他知道自己略微抬一抬龙泉四人的身份,能够让众人进出灵武堂之际不会过于随便,当即就词锋一转道,“好了,继续说正事。我此行长安,恐怕要耽搁一段时间。虽则突骑施以及吐蕃的战火理应烧不到这里,而突厥登利可汗和右杀伊勒啜也未必会立时三刻打起来,但仍需防患于未然。”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方才补充道:“此次又要劳动老将军权总留后事,替我坐镇灵州,子严和奇骏相佐!少伯,你跟我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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