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1901)

可是,固安公主的反应让他魂不附体。只见这位昔日和蕃公主竟是登时一个箭步窜到他的面前,一手猛然从他旁边一个护卫身侧抽出了佩刀,竟是就这么径直指向了他。面对那明晃晃的刀尖,李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时间竟是双股打颤,脑子一片空白。

“不守妇道的女人?李瑁,你不要忘了,我是因为陛下的旨意,这才在李大酺死后嫁了李鲁苏!你这是在藐视你的父亲,藐视大唐的天子!”

见李瑁牙齿咯吱咯吱打架,固安公主又冷笑了一声,用刀尖在李瑁的身前衣裳上轻轻划了划:“想必你还在想,我身上根本就没有宗室血脉,凭什么这么和你说话?没错,我身上是没有宗室血脉,可我在奚王牙帐力退三部联军的时候,你在哪?我在云州招揽人手重建云州的时候,你在哪?你一个尸位素餐无德无能之辈,也就只会对女人逞威风,给我滚!”

最后一个滚字运足了中气,别说李瑁连退三步,就连他身旁的护卫本待扑上来救主,也不由自主都被震住了。眼见得固安公主就这么转身回去,命人立刻关门,脸上涨得通红的李瑁竟也没这胆量找回场子,当即怒喝一声走,须臾之间,他和随从二十余人便拨马离去。这时候,刚刚故意背转身免得比李瑁认出的张兴,这才赶紧带着阿兹勒赶到了玉华观前,大叫了一声且慢。固安公主闻声回头,顿时认出了人来。

“原来是你来了,怎不早吭声?”

“因为贵主唇枪舌剑的风采实在太让人心折了,我又生怕寿王拿我撒气,故而就干脆装不存在了。”

张兴笑吟吟地恭维了一句,见固安公主哂然一笑,面上却没什么喜色,反而有几分怅然,他不禁有些奇怪。可这种涉及宫中夺嫡之类的事情,他是半点都不想掺和,故而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等见到了王容,呈上杜士仪让他捎带的家书后,他便开口说道:“朔方虽是大帅亲自坐镇,又有文武俊杰辅佐,可如今对突厥的大计已经展开,我留在京城也徒劳无益,因此明日便准备启程回朔方了。”

“你此行辛苦,早些回去也好。我再过小半个月,便启程回朔方,你替我转告杜郎一声。”王容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当着张兴的面启封了家书,可等到将其中内容一览无遗之后,她的脸色登时就变了。她捏着那张轻飘飘的信笺好一会儿,最终长长吐出一口气道,“你再告诉杜郎一声,他所托付的事情,我会尽力,但成不成却要看天意和人心了。”

这话有些莫名,张兴也不想去深究,答应一声后,留下杜士仪捎带给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的礼物,他就离开了玉华观。

下山的路上,他敏锐地注意到这终南山山道上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有点多,即便终南山乃是京畿第一名山,可这样的光景也着实有些异样。果然,到了山脚时,他今天唯一带出来的随从阿兹勒便策马上前到了他身侧,继而低声说道:“张判官,那些人仿佛是冲着我们来的。”

“你能确定?”张兴问了一句的同时,面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能确定。路上这些人虽说有的像是贵人,但那些女子似乎像没穿惯好衣服似的,看上去有些别扭。而那些男人高声谈笑,谈论的话题我却觉得有些没头没脑,仿佛只是故意让我们听到他们是在闲聊。而且,张判官你纵马在前,我紧随其后,因此发现不少人都在偷瞟你。”

偷看他?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又或者是觊觎他身上的什么东西,可杜士仪和乙李啜拔的奏疏已经呈给了天子,而家书他也交给了王容……等等,家书?难不成之前在宇文宅的时候也是一样,别人窥伺的也许不是别的,而是杜士仪让他送给王容的家书?可杜士仪临别托付给他的时候,态度平淡寻常,薄薄一封信,看似不是重要的东西,他只是出于谨慎才一直贴身藏着的!

张兴回头看了一眼山上那座玉华观,尽管已经依稀看不清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想亲自去山上提醒一声,可思量再三又改了主意。

不说玉真公主身为帝妹,必定护卫众多,固安公主也绝非寻常弱质女流,王容嫁给杜士仪多年,也不是好相与的,旁人要打主意绝不容易!

“阿兹勒,你立刻上山,替我再转告一个讯息,就说我曾经在宇文宅中,遭韦坚身边人窥伺。等你下山后,我立刻会合了所有人,我们即刻回朔方灵州,越快越好!”

张兴和阿兹勒发现了终南山上那些可疑人,而几乎同时,玉华观中的固安公主便从张耀那得到了相应的消息。自从上次高力士无声无息地夤夜到来之后,她就将自己那些卫士拨出十几个最忠心可靠的,化装成樵夫或者采药人在山路一线布防,通过各种讯号传递消息。此刻,她也不惊动玉真公主,立刻找到了王容。她才说出此事,就只见王容递了信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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