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1929)

同罗也好,仆固也好,全都是骑兵突出,素来乃是铁勒九姓中的强部。也正因为如此,即便时而降附突厥,时而降附大唐,两部一直都保有相当的实力。之前乙李啜拔带着三千余青壮北归,统合了原有的漠北仆固部,历经三年已经把上上下下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麾下兵强马壮。可是,仆固怀恩统带的这些兵马,看上去也是出自仆固部,精气神比其父麾下兵马竟还尤有过之,甚至能够做到目不斜视!

可这些疑问他来不及多想,毕竟,若是拔悉密等三部突然不管不顾率军来攻,那就麻烦大了。一直等到和自己所部兵马会合,他方才热络地策马来到了仆固怀恩跟前,笑着试探道:“怀恩,你阿父曾经对我说过很多次,你这个长子如何英雄了得,今天我一见你,这才真正明白他为何这么夸你!不说别的,你麾下这两千多兵马实在是雄壮非常,杜大帅定然很器重你!”

仆固怀恩的母亲同罗夫人施那虽说出身同罗部,甚至和阿布思还有些血缘关系,但对于这么一个从未谋面,又把父亲拐到漠北的家伙,他并没有多少好感。所以,他只是冷淡地说道:“杜大帅是很器重我,父亲北归之后,便奏请我为左骁卫将军,兼朔方节度兵马使,麾下还有汉军三千。”

阿布思正要继续套话,陈宝儿却已经陪着乌苏特勤赶了过来。见乌苏特勤一改之前对阿布思和乙李啜拔的冷淡,竟是嘘寒问暖再三,阿布思没好气地把杜士仪的话原封不动抛出来之后,他却发现,乌苏特勤并没有露出多少怒色,反而眼神幽深地看了陈宝儿一眼。

“早知道杜大帅如此亲和,我就随你们一同去入见了。唉,还不是因为我生怕二位俟斤已经走了,如果我再一走,拔悉密和葛逻禄回纥突然大军掩杀过来,那损失就大了!不过,杜大帅想来不会立刻班师,回头还要请仆固小将军替我引见一下!”

仆固怀恩不了解乌苏特勤,只知道这是父亲和阿布思要拥立为可汗的人,多瞧了两眼后随口客气地答应了,可阿布思和乙李啜拔的感受就不同了。乌苏特勤比其父判阙特勒远远不如,更不要说和从前的毗伽可汗以及阙特勤兄弟相比,一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而又反复无常。可现如今乌苏特勤突然声称想见一见杜士仪,这样的转变实在是有些古怪。

而直到这时候,乙李啜拔方才突然想起之前一直没有问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怀恩,杜大帅此次亲临阎洪达井,带了多少人马?”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因此仆固怀恩不假思索地答道:“大约三万余人。”

整个朔方的兵马还不到七万,杜士仪一口拉出了三万余人,乌苏特勤倒吸一口凉气,而乙李啜拔和阿布思虽则反应没那么直接,心中都大吃一惊。

而陈宝儿却心知肚明,灵州、胜州、丰安军、三受降城,杜士仪当然不可能把兵马抽空了,所以,这些兵马之中,大部分应该都是从宥州以及夏州的胡户之中抽调出来的。杜士仪对两州胡户的政策都很宽松,但也同样加强了汉化和控制,在当地建立流动的县学和州学之外,还派王昌龄岑参这样的顶尖士人去加以教化,再加上恩威并济,而突厥却内乱不休,当然使人乐于效劳。

于是,他再次看了一眼乌苏特勤,这才开口说道:“之前二位俟斤亲自去见了杜大帅,我们已经表示出了比拔悉密等三部更大的诚意。能否请仆固小将军回报杜大帅,我等唯杜大帅之命是从,如果拔悉密三部一意顽抗,我等愿意助朔方兵马一臂之力!”

明明是自己在和人家打仗,现在却变成了助朔方一臂之力,乌苏特勤不禁在心下暗赞陈宝儿的狡黠。

仆固怀恩闻言,微微一颔首道:“我正要前去见拔悉密监国吐屯阿史那施,以及回纥葛逻禄二位俟斤。阿波达干让我带给杜大帅的话,我也会一并带给他们!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我也想转告诸位一声。河东节度使王大帅刚刚奉命北伐再次叛离的奚人及契丹,大胜而回,班师之际,大约会路过碛口。所以今日黄昏,两位俟斤和特勤如果有胆量,不妨带亲兵于阎洪达井,杜大帅将在那儿款待诸位。”

路过!

这两个字简直让乌苏特勤脸都黑了,就连乙李啜拔和阿布思的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从奚人故地饶乐都督府班师回河东,怎么也不应该路过碛口,除非王忠嗣根本就不是什么路过,而根本就是蓄意而为,和杜士仪遥相呼应!

仆固怀恩说完这话,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眼神中既流露出了难以名状的思念,却也有这几年磨砺出来的决然。片刻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拨马,随即对所部兵马发出了一连串军令,须臾,就只见这一支训练有素的雄师迅速掉头,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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