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2030)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韦坚气急败坏地一口呸了过去:“愚蠢,李林甫这是明升暗降之计,只有利欲熏心的人才会瞧不出来!如果是户部尚书也就罢了,还能按照宇文融当年的旧例,去统管江淮租庸和水陆转运这一摊子,可刑部尚书能管什么?如果只是侍郎,还有腾挪的机会,可李林甫好狠的手段,直接就给我奏请了一个尚书,这是分明要把我高高供起来!怪不得杜君礼不管怎么立功,都一再往外跑,分明就忌惮李林甫这一招!”

这一次,韦冰终于不由得有些慌了,他吞了一口唾沫,这才讷讷说道:“那如何是好?宫中捎信的时候,说是陛下已经令中书门下拟制书……”

韦坚愤怒地用力一捶大案,心中却知道此事恐怕已经木已成舟。说起来也是这几年他实在太过春风得意,褒奖、升官、进爵,一样都不缺。如果他只是普通的大臣,兴许还能够一再往上升迁,可问题在于,他偏偏是太子妃的兄长,正儿八经的贵戚!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些年自己的殚精竭虑,建功立业,全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相比这些,真正实际的是兵权,能够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兵权!

想到这里,他便沉声说道:“出去备马。”

韦冰正六神无主,听到韦坚这么说登时有些迷惑:“大兄这是要去见谁?”

“二十一娘天天呆在家里伤春悲秋,趁早把她嫁出去,还能换一门强援。”韦坚见韦冰满脸不解,便没好气地说道,“别费神多想了,既然杜君礼的夫人正在忙着为杜君礼那个首徒相看,若能敲定这桩婚事,便能间接把杜君礼绑在咱们韦家这条船上!”

“大兄是说真的?可那陈氏子连寒素都算不上……而且,会不会犯忌讳?”

“横竖二十一娘只不过是庶女,又已经嫁过一次,没什么好计较的。至于犯忌讳,如果是杜家儿郎,那自然犯忌讳,可那个陈季珍寒微得很,我但说我是惜才,谁能说三道四?”韦坚嘴上这么说,心里也不禁有些犯嘀咕,思来想去便冲着韦冰说道,“这样,你让弟妹出面去走一趟,务必尽快把事定下。”

韦冰知道韦坚至今和妻子姜氏都不怎么和睦,否则凭姜氏身为杜家姻亲的名分,怎么都比自己的妻子去走这一趟强。可他素来不敢违逆兄长,连忙喏喏连声答应了。他好歹还多个心眼,回到家后便先让人到杜家去打听了一下,心想王容为陈季珍折腾了这么久,万一要是定下,自己再让妻子去就尴尬了。可等到打听的人从杜家回来,说是暂无婚事已定的风声,他突然又想起了就在明日的制科。

“大兄也是的,即便二十一娘不过是庶女,也不用急在一时,等明日制科之后,宫里有消息再做决定也不迟!”

自作主张的韦冰回到寝堂和妻子一商量,得到了妻子的赞同后,便暂时把此事搁在了一边,更大的精力却放在兄长这形同鸡肋的刑部尚书官职上。然而,哪怕他找尽了宫中的门路,仍然阻止不了那道木已成舟的制书。正如同韦坚预料那样,在官拜刑部尚书的同时,他身兼的水陆转运使和江淮租庸使这些官职也一并被撤销,交给了杨慎矜,以至于他在应付那众多登门贺客的同时,最大的感觉就是胸闷。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的另一个弟弟韦兰按照他的要求,已经和骨力裴罗搭上了线。据韦兰说,这位最近风光无限的回纥旧主对于韦家的善意诚惶诚恐,表现得恭敬却又不失冷淡,但这也是意想之中的反应。在韦坚看来,如果这么个蕃臣迫不及待地靠了过来,那么他还得掂量掂量人到底值不值得笼络,有没有那份能耐。于是,让韦冰去杜家提亲的事,他竟给忘得干干净净。

也正因为如此,陈宝儿平安无事顺顺当当地考完了这一次的制科,而这一次的制科开考地点,仍然是他曾经登上过的勤政务本楼。当他下楼出宫之后,和前来迎接自己的杜幼麟会合时,面对欲言又止的小师弟,他便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给恩师丢人的。”

“我才不担心这个。”杜幼麟赶紧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似的,见陈宝儿有些纳闷,他便憨憨地笑道,“我只担心大师兄考得太好,让别人全都没有用武之地。”

即便是陈宝儿,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使劲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这才笑着说道:“幸亏周围没别人,否则有你这一句话,我就真成了众矢之的了!我可不像恩师那般有天赋,没本事夺下制头来。你的那些诗赋策论我都看过,很有底子,难不成打算学恩师,也考个三头及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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