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2053)

大唐从都城到州城县城,全都有夜禁,只有上元节这三天才会难得地放松一回。而自从开元后期到天宝这些年,李隆基往往会在上元节之夜登花萼相辉楼,亲自观灯,看楼下歌舞百戏,并美其名曰,与军民同乐。至于百姓们在蜂拥而至观赏这一年一度热闹的同时,也会彻夜狂欢不归家。至于百官们,在花萼相辉楼陪伴天子观灯之后,大多也会带着妻儿家眷,微服赏玩一番上元夜的风光。

杜士仪也是如此。他并不是每年都会回长安,王忠嗣亦然,因此在河东从军的杜广元也是难得回来,如同这样一家团聚的机会少之又少。唯一遗憾的是,崔俭玄人在嶲州抽不开身,所以他便把妹妹杜十三娘和崔朋杜仙蕙也一块接了来,一大帮人一起骑马游灯市,就只见四处流光溢彩,恰是说不尽的盛世太平,繁荣昌盛。一家人说说笑笑,须臾便绕着长安东市一圈,看了众多达官显贵家的灯楼。

杜广元突然轻咦了一声:“阿爷,阿娘,咱们家可曾搭过灯楼吗?”

听到这话,杜仙蕙不禁扑哧一笑:“阿兄,刚刚只是阿娘和姑姑没说,刚刚咱们经过的最后一座灯楼,便是咱们崔杜两家合力搭建的灯楼了。”

“啊,你们怎么不早说!”杜广元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伸手一拉妻子道,“宁宁,咱们再去看看!”

见姜六娘无奈地被拉走,王容不禁对杜十三娘笑道:“这孩子,凡事风风火火的,远不及阿朋遇事镇定。”

“广元也是真性情。”杜十三娘见崔朋正在和杜仙蕙说悄悄话,不禁想起了身在异乡的丈夫,可思念之余,她又记起这两对小夫妻如今都尚未有孩子,不禁微微有几分忧心。可就在这时候,她只听耳畔传来了杜士仪的声音。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就不用去管孩子们的事了,由得他们自己去!”

杜士仪说着便笑拨了马头,用马鞭遥遥一指胡商云集的西市,因笑道:“不等他们了,咱们去西市看看!幼娘,还记得当年我和十三娘初次遇上你时,便是在西市北门,祆教胡人表演吞火绝艺时。”

说到当年旧事,王容和杜十三娘自然各有感触,对视一眼便会心一笑。时隔二十多年,西市北门仍然有祆教胡人的各种神幻表演,围观者更胜当年,其中不乏鲜衣怒马的富贵之人。这其中,一个眼尖的中年男子一眼便认出了杜士仪一行人,当即不由分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杜十九,想不到这上元夜你竟也会出来逛!”说话的正是姜度,他一面说一面环顾左右,随即讶异地问道,“广元和六娘呢?”

“他们小两口啊,撇下咱们这些碍事的亲长,自去看崔杜两家合造的灯楼了。”

姜度知道姜六娘出嫁三年多,至今尚无子女,最担心便是婆家嫌弃,丈夫移情,听到杜士仪这话登时眉开眼笑。于是,他打了个哈哈后,便把杜士仪拉到一边,随即低声说道:“你小心些,我刚刚凑巧看到了一位贵人轻车简从游灯市。”

杜士仪登时有些奇怪:“什么贵人?”

“当今东宫皇太子。”

第1014章 联手斗林甫

开元之初,上元节之夜,诸王全都会派出歌姬乐者,用车马载行,穿梭坊市大街,以音乐歌舞来拼个高下。那时候,宁王、岐王、薛王、申王、邠王,这些天子的嫡亲兄弟以及堂兄全都正受恩宠,这样的一幕一幕一直都是长安百姓口耳相传的佳话。

时过境迁,天子兄弟辈的诸王已经都过世了,安国寺东,兴宁坊和永福坊中单独圈出一块地,围绕禁苑修建的十六王宅中,居住的皇子皇孙数量越来越多,甚至衍生出了百孙院,如此盛况却再也不复存在了。身为天子的嫡亲儿孙,他们却没有自己的伯叔那样好运,仆婢够用,却没有财政大权,养不起那么多妓人,也不敢如此招摇。至于百孙院中的皇孙们,那就更加窘迫了,每家不过三四十人服侍,身为天子的祖父恐怕都未必能够认得全他们。

就连皇太子李亨,也并不住在东宫,如今竟是住在十王宅中单独一处可以车马往来的别院。名义上的东宫属官除了讲读的时候,平日里也就是通名问安,一个都见不着,左右内侍宫人多数都是天子所赐,就算犯了错也不敢轻易驱逐,每日里就是所谓的读书读到昏天黑地。当年的李瑛还有李瑶李琚这样的兄弟可以尝尝往来,他却连这个自由都没有。也就是每年上元节这样金吾不禁夜,宫门亦不下钥的时节,他还能够出去散一散心。

可今天这一次的散心,绝对和平时不同。随着韦坚官拜刑部尚书,尽管是他的内兄,可他也不敢如同从前一样,让其随便出入自己的居处了,连支使李静忠进进出出传递消息,都要小心了再小心。可是,今天晚上的见面至关紧要,他不得不冒险行事。为此,他甚至还把韦妃带了出来,只为万一被人窥破的时候,可以用思念亲人这个借口搪塞一下,至少能够有几分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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