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282)

“杜郎君,我只能帮到这份上了,接下来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对了,这个给你。”将手中一样东西不由分说塞在杜士仪手中,岳五娘方才嫣然笑道,“这把飞剑留给你做纪念。我走啦!”

听到这最后三个字,杜士仪立刻回过神来,凝神再看,却只见刚刚的倩影已经不见了芳踪。和自己三年前见过的那个青涩小丫头相比,如今的岳五娘不但出落得美艳成熟,而且性子和行事也着实变化太大,尤其是今天的来无影去无踪,让他总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而手中那把三寸许的飞剑,看上去更像是他印象中那些飞刀。

“杜郎君!”

当赤毕一手提灯,另一手拿着一把弓快步回来之际,看到的就是杜士仪一个人孤立在那儿的情景。尽管他不清楚岳五娘为何飘然而去,但心里却如释重负,丢开这念头上前双手呈上了那把弓。等杜士仪伸手接过,他便沉声说道:“七个人全都拿住了,都不肯吐露来历目的,我下了他们的兵器也没瞧出官兵的记认来,只拿到了那为首的家伙所背的弓。这把弓并不是军中制式兵器,但却做工精良,应不是为了今夜而临时置办的。而且,杜郎君看上头的字样。”

在赤毕过来指引,又提高了灯之后,杜士仪就看到了那弓背上雕刻的一个肖字,一旁还刻着羽林二字。几乎是本能的,他便想到了当初在桃林县时,那史万兴提到的肖校尉。一前一后两桩事情无不是胆大包天,他很难想象左羽林卫竟然会有两个如此大胆的同姓之人!

“杜郎君,事关重大,我只能吩咐先把人捆起来,让他们就地看着。至于该如何处置……实在是太棘手。”仿佛生怕杜士仪不明白,赤毕便开口解释道,“如今府兵名存实亡,南衙十六卫已经成了有将无兵的格局,将官只不过担个名义。而左右羽林卫和左右龙武军,也就是北门四军,方才是真正宫城防戍的重中之重。所以此人若真的是羽林卫中人,今天这桩案子举发出来,不但惊动太大,而且十有八九会闹得不可开交。可若是杀了……羽林卫骤然少这几个人,必然也同样惊动非小。所以,我实在棘手得很,不知道该怎么办。”

杜士仪望着那边仍在熊熊燃烧的那座土地庙,想到此前去过的那旅舍距离此并不算太远,如此大的动静不可能丝毫惊动也没有,他不禁露出了一丝冷笑。忆起安国寺那个打抱不平却反而遭人冤屈的小和尚罗盈,桃林县那桩不了了之的案子,洛阳崔宅又是满宅缟素,而明天便是京兆府试,他突然扭头看着赤毕说道:“事到如今,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对了,刚刚可有人受伤?”

“他们都是偷袭,下手又准又狠,只有一个不小心擦伤了少许,没什么大碍。”说到这样的战果,赤毕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傲色,但此刻面对的问题更加紧迫,他不得不急忙问道,“杜郎君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除了这把弓之外,刚刚你收缴的兵器,先给我瞧瞧。”

“都在外头堆着。”

当杜士仪随着赤毕离开了这片小小的林子,沿着蜿蜒小路来到了那依旧还在烧着的土地庙前头空地,眼见得七八个浑身染血的家伙被捆得严严实实丢在地上,一旁散落着众多兵器,他便又瞥了赤毕一眼。这时候,赤毕便沉声说道:“为了以防万一,这些人已经全都被打昏了。三才还在外头发现了几匹坐骑,想必他们是栓了马之后,一路潜行过来的。”

低头捡起了地上一把腰刀,杜士仪信手将其抽出,见刀身光亮照人,却果然并没有那把弓上显而易见的标记。他用手轻轻摩挲着刀锋,旋即突然掉转刀柄送到了赤毕面前。

“杜郎君?”

“以五敌八,不伤分毫,难以显出今夜此战的惨烈。到时候即便送到官府,我们也未必说得清楚。地处京畿,这案子既然不可能摁下去,那就索性闹大一些,你既然精擅武艺,随便在我身上留下几处伤口,等天明就立时进长安城,正好直接把这些人送到京兆府廨门前,然后我就这么去应京兆府试!”

面对这么一个大大出乎意料的要求,饶是赤毕胆大心细,此刻也一时呆愣许久。醒悟到杜士仪如今这一计,是豁出去了把事情闹大,他忍不住喉咙干涩,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道:“杜郎君可得想清楚,倘若真的把这些人一股脑儿往京兆府一送,再要回头就不可能了!”

“可此前的情景你也应该瞧见了,先放火再图谋杀人,何尝留过半点余地?放过一次,日后难免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索性趁着这一夜厮杀的机会,摊开了摆在台面上。不拿出不死不休的态度来,日后别人少不得还会如此明目张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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