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394)

杜士仪这才登木梯而至堂上,见一旁的道装婢女立时在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座前,替自己安设了一方蒲席,他欠了欠身坐下之后,便直言不讳地说道:“去岁我本与王十三郎一起应京兆府解试,然则府试前夕,他却遭奸人暗算,以至于因疾错过了府试的日子。王十三郎精通诗赋音律,才高八斗,我不能及,然则解试也好,省试也罢,本不是因才而定座次,所以如今我奉旨远行在即,敬禀观主于解试上稍加照拂。”

听到这里,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全都恍然大悟。金仙公主是见过王维的,可她又不像玉真公主这般留心京城才俊,她略一沉吟方才开口问道:“可是安国寺中和你一起手拨琵琶,为公孙大娘那剑器舞救场的王十三郎?”

“正是,王十三郎精擅音律,那一首《楚汉》大部分都是他所奏。而且,别人是过目不忘,他却是过耳不忘,所闻曲乐,只一遍就能记下曲谱,来日复奏,甚至更胜原作者一筹!至于诗赋,两京之中流传的已经很多了,不用我赘述。”杜士仪说着便再次欠了欠身,却是诚恳地说道,“此番若不是他为人算计不能下场,解试也好省试也罢,鹿死谁手,未必可知。”

“那一日豆卢贵妃生辰宴上,仿佛我也见过他。”玉真公主若有所思地托腮思量片刻,便忆起了王维。她瞅了一眼金仙公主,见其同样看了过来,她便笑吟吟地问道,“只今日阿姊也在,你这是在求谁?”

“自然相求二位观主鼎力相助!”

“如果我没记错,他在宁哥和岐哥面前,亦是颇受青眼,何用得着你越俎代庖?”

“二位大王虽贵,然科场事上,终不如二位观主超然物外!”

贵主相助蟾宫折桂,这若放在后世简直不可想象,可于如今的科场来说不但不是污点,反而是莫大的名头。因此,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全都觉得理所当然。尤其是杜士仪直言道是宁王和岐王在科场事的影响力上不及她们姊妹,二人更是全都会心一笑。

宁王也好岐王也罢,在京兆府解试和岁举上举荐一两个人取中,这并不难,可若为天子所知,举荐的人进士及第之后仕途蹉跎却在所难免。

“此事我可不好立时答应你,三日后我遍邀才俊,与你设宴践行,等你把王十三郎带来了,再作计较!”

知道玉真公主这实质上便是答应了,杜士仪当即连忙谢过,但仍是推辞道:“观主设宴遍召今年才俊便是,何必说是为我践行?若有人辞之不来,反而大没意思。”

“既如此,便当是赏春会吧!”

等杜士仪再盘桓了片刻他告辞离去,玉真公主便与金仙公主笑道:“阿姊,得意之时不忘昔日友人,此子如何?从前我门下常常来往的那些俊秀,唯有潞州苗晋卿最得人心,那是因其长袖善舞!而相形之下,杜十九郎便是更多了一种不同的风骨!”

见玉真公主说得双眸异彩连连,金仙公主忍不住打趣道:“既是对他如此看好,何不奏了阿兄,选了做驸马岂不称心如意?”

“大唐立国以来,可有一个驸马出将入相功业不凡的?”玉真公主似笑非笑一句反问,见金仙公主顿时戏谑之色尽去,默然不语,她方才苦笑道,“别人视尚主为畏途,我们姊妹也何尝不是因为不愿意嫁个没出息的男人?既如此,眼下这般各得其利不是最好?得一妙人为知己,远胜过嫁了给他!”

出了玉真观,杜士仪立时去了善果寺,结果却没见着王维,只一个王缙气咻咻地等在院中。得知王维是被友人崔颢拉了出去,同行的还有卢象等人,王缙被撂在家中的缘由,却是因为他年少不合群,他顿时莞尔。而王缙见他这一笑,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那崔家小子比我还小一岁,装什么大人!他就会写些艳词淫诗,成天在平康坊北里那些地方厮混,还大大咧咧地放话说什么娶妻只娶色,阿兄和这种人厮混在一起有什么好处!还有那卢象……”见杜士仪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话,王缙顿时急了,一把将人按了坐下,便恼怒地说道,“这事儿别人无所谓,你可得听仔细了,那卢象可号称自己是卢公的侄儿!卢公本就名声赫赫,因门下出了你这今科状头,更是声名远播,这不是攀附是什么?”

杜士仪听王缙在那数落兄长交友不慎,他顿时更大笑了起来:“别人是不是攀附也说不好,范阳卢氏原本就是山东大姓,别人说是卢公族侄,这也是不能禁绝的,更何况卢公家中还有哪些晚辈,连我这个做弟子的也不甚了了。至于其他人秉性如何,王兄自然分得清楚。对了,我今日来找你兄弟二人,是为了三日后……”

府天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