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399)

“杜郎君若有事,四处从者尽可吩咐。”目送杜士仪施施然往山下去了,王容方才没好气地侧头问道,“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娘子,岐王身边一个从者来找娘子,愿以三万贯,买下此座山第!若娘子觉得不够,还可以再添。”

“果然。”王容毫不奇怪地微微一笑,见杜士仪那白衫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她不禁喃喃自语道,“还真是因他之故,连中两元……真是福星。”

说到这里,她便看着身侧那婢女说道:“你去告诉那人,此地荒僻,地价微不足道,不过是屋宅之值,再加上花了无数精巧功夫罢了。岐王既然看中此处,便从大王出价即可。”

等到那婢女应声离去,王容伫立片刻,竟也朝杜士仪去的方向缓缓下山。这时候,小丘顶上那本应空无一人的亭子上,一个伸出去的脑袋这才缩了回来。尽管离得远了,那些对答听得不甚清楚,但王缙还是敏锐地瞧出那红衫女郎绝非仆婢。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想起杜士仪仿佛还是独身,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旋即又纳闷了起来。

今日两位贵主办这赏春宴,可没听说过长安贵女有相从而来的,那红衫女郎是何方神圣?

第199章 临别肺腑言,意恐迟迟归

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于修政坊王元宝山第别院办的这一场赏春宴,王维一曲《郁轮袍》被玉真公主誉为千古悲音,打动全场,一时声名动长安,风采无人能及。席后玉真公主更当场言说保其京兆府解试首荐,一时长安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科解头已经成为了这位王十三郎的囊中之物。尽管有心悦诚服的,也有背后诽谤鄙薄的,可倘若今科京兆府解试试官不敢将玉真公主此言置之不理,那这便是铁板钉钉的结果。

至于今科状头杜十九郎在赏春宴上悄然逃席,虽也被有些人拿出来大肆宣扬,可在杜士仪前头已经稳稳打好的名声基础,以及他得天子评点探花第一,又奉旨观风北地的事实面前,那点子风声很快便消停了下去。反而是其将在四月启程动身,更让各方人士关注。因而,一连好些天,杜士仪那樊川老宅门前始终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若没事先约好,特意登门却扑了个空的人也不在少数。

因为杜士仪需得辞行的人着实不少。尽管他和王维不同,与宁王李宪岐王李范处,不过是存着镀金的念头,并不算十分亲近,但临走前总得亲自造访道别,而王维却主动陪了他一同登门。宁王李宪一如既往好打交道,温文尔雅叮嘱路上小心保重等等之后,便因为后宅王妃元氏派了人出来在他耳边耳语数句,他便面色大变,强笑说后头有事,便令王府长史作陪。王维和杜士仪都是擅长察言观色的,见状再盘桓片刻就告辞离去。而那王府长史代宁王赠了十两黄金作为程仪,亲自将杜士仪送到了仪门。

“自从十八皇子养在后宅,大王操心的事情就比往日多多了。”这并非什么秘密,王维在宁王宅中出入既多,出门后少不得对杜士仪轻声解说道,“因从前惠妃二子一女尽皆多病早夭,所以大王和王妃对十八皇子分外用心照拂,连哺乳都是王妃亲力亲为。”

“大王一贯仁厚宽和,圣人和惠妃这才会交托爱子。”

杜士仪想到便是身为嫡长子的宁王当初让了储君之位,如今李隆基方才能名正言顺,对于闻听其答应抚养武惠妃之子,他并不觉得奇怪。然而,当他和王维联袂到了岐王宅,岐王李范见到他时,这位皇弟就不似宁王李宪那般言辞谨慎了。

大白天喝了个半醉的他醉眼朦胧地硬是拉着杜士仪和王维喝酒,等到自己转眼间又是好几杯下肚,他方才嘿然冷笑道:“若非我心有顾忌,为王十三郎求个京兆府首荐算得了什么!王十三郎,杜十九郎今年可是状头,你明年不能输给了他!琵琶也好,诗赋也好,你若不称精绝,杜十九郎之外,旁人更不足矣!只可惜,我没法让你们当宰相……”

所幸岐王已经醉得狠了,最后一句话声音极低,饶是如此,杜士仪和王维还是同时出了一身冷汗,见服侍的人都离得极远,他们方才稍稍放下了心。等到从岐王宅中出来上了马,杜士仪突然轻声说道:“王兄,不是我过河拆桥,岐王这性子极易遭祸,你若不能劝他,便得另外想想办法。”

“大王对我有知遇之恩,你也看到了,那一日两位贵主的赏春宴上,他竟命人请来了李家兄弟为我造势。如此厚爱,我怎能避忌人言?”王维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继而便提起精神道,“总而言之,那一日赏春宴能够令我真正名动京华,亦是你的成全,大恩不言谢,灞桥送行时,别少了我兄弟俩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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