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485)

“王大帅出镇朔方多年,确实是一时名将,只不过这一次选择的时机实在是不好,而且也太急躁了。”杜士仪想起年初才上任的宰相张嘉贞,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兴许,是张相国从并州长史天兵军大使的任上骤然升调入京拜相,如今已经是官居中书令,他心中存下了比较的意思?”

“何止比较,王晙根本就瞧不上张嘉贞!镇守朔方多年的他比张嘉贞的资历功劳都多多了,论官职从前也在张嘉贞之上,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别人跃居自己头上,他怎能不力争大功?他如今已经是兵部尚书,若再建功勋,那么只有同中书门下三品,一举拜相才能酬其功了。”固安公主想到当初王晙让自己回奚王牙帐时那一番硬梆梆的话,又以势强压杜士仪送自己回来,尽管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认这么一个弟弟,可她仍然不禁心生愠怒,“我这就回书给他,李鲁苏领兵防范契丹攻势,牙帐兵马尚不足千,要出兵就只有我这个大唐公主亲自上了!”

杜士仪想想王晙看到这封信的反应,便补充了一句说道:“虽则之前的奏表刚刚送走,但既然有王大帅这一份公文,不若阿姊再上一份奏表诉诉苦。有一句话虽粗俗,但我觉得却很适合眼下的情况——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固安公主顿时扑哧笑出声来,紧跟着便白了杜士仪一眼:“堂堂天子嘉赏的京兆才子,居然打这种比方!不过很好,正合我意,我直接向张嘉贞告一状,让他和王晙去打擂台!”

身在奚地,自然不比身在大唐州县,消息闭塞落后,因而,当这再一份奏表送出之后,先前极其不放心,亲自去了一趟平州探寻小和尚罗盈下落的岳五娘风尘仆仆地回来,除了告诉杜士仪罗盈在平州顺利买马后赶往了定州北平军,而且还带来了另一个让他不得不关切的消息。

长安城中,天子李隆基偶感小疾痊愈之后,突然对交连岐王薛王的好几个官员下手,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一时朝堂一片悚然。

死的人杜士仪一个都不认识不熟悉,然而,一想到王维和岐王李范的关系,远比他和岐王李范的关系来得密切,他不禁生出了几许担忧。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想到了固安公主,索性便对她挑明了自己的忧虑。

“原来你担心这个。”固安公主虽从前不过一庶女,但学礼期间却是在宫中,再加上是以公主的身份下嫁,一度甚至在王皇后那儿住了一个月。此时此刻,她便笑着说道,“你不用杞人忧天,你既然把王十三郎引荐给了玉真公主,他必定安然无恙。要知道,现如今的这些金枝玉叶中,再没有人能比玉真公主更聪敏,有她佑护,只要王十三郎不是自己昏了头往里撞,肯定能撇得干干净净。而玉真公主力保的人,明岁省试夺下状头也必然不成问题。”

“倘若真的如阿姊吉言,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阿弟你还真是重情义的人。”固安公主示意杜士仪到身边坐下,突然大有深意地笑问道,“可我最想问你的是,你可有心上人了?”

不料固安公主突然问这个,杜士仪不禁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迟疑片刻方才点了点头道:“可以说是有,但也可以说是没有。只是最初一见如故,后来彼此投契……”

“那还等什么?你别以为你也算是名满长安,那些长安贵介子弟可没那么客气,要是让人先下手为强,你就等着哭吧!”

固安公主这老气横秋的话让杜士仪顿时哭笑不得。知道这是好意,他正寻思应该如何开口,固安公主便又眼睛闪亮满脸好奇地问道:“是哪家千金?以你今科夺下状头,又是出自京兆杜氏名门,若非如今圣人嫡亲的公主年龄都不合适,那些县主你也不愿意,你肯定得被塞上一个宗室女。莫非是那些公卿的千金?对了,据说你和清河崔氏十一郎相交莫逆,难道是……”

此时此刻,杜士仪不得不感慨,即便是固安公主这样临危不乱的巾帼英豪,对于这种婚姻之事仍然和寻常女子一样八卦兴味十足。没奈何之下,他索性老老实实地道:“是长安王元宝的女儿。”

固安公主对于王元宝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发家速度古今少有的王元宝几乎是在开元之后猛然之间名噪长安的,让人惊叹的不仅仅是他几乎为所有公卿权贵,包括宫中提供那些品相最好的珍贵琉璃,还有他那精明的手段——那就是几乎只做琉璃一样,并不涉足其他,因而和大多数商人都不存在生意竞争的问题。而他向上交好权贵,向下乐善好施,对于进京赶考的举子也常常多有资助,风雪之日常常将热粥寒衣送到京兆府廨,让府廨出面赈济,更不要说为不少文士提供了文会诗社之所了。因而,足足好一会儿,她方才惊叹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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