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818)

“叔叔,说重点!”王容没说话,白姜却听不下去叔父这絮絮叨叨了,当即嗔怒地提醒了一声,“娘子要听的是李家的情形。”

“是是是!”白掌柜连忙赔笑点头,整理了一下思绪就沉声说道,“李天络虽是嫡子,却只是次子,他去世的阿爷前头曾经娶过一房,奈何那元配的娘家败落,故而嫡长子李天绎被已经去世的继室给设法夺了继承权,最终只分了小小的三间铺子和几百亩地,而李家大权就落到了李天络头上。李氏族中不少老人对此都颇有微词,奈何去世那位偏袒太甚,李天络又为人刚愎,再加上手段又毒辣,故而别人也就是敢怒不敢言。”

“居然长幼颠倒却这许多年都无人敢吭声,也足可见这李天络淫威了。”王容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随即便沉声说道,“李天络的长兄如今可还在?”

“还在,要说李天绎此人也算是心志坚毅,妻室家境不过平平,他却硬生生凭借一己之力把铺子和田产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两个大的儿子已经娶妻,小儿子本想奋发以求科场题名,可李天络一手遮天,他连县试贡举都不可得,更不要说进一步了。”

“如此就好,你悄悄去见一见李天绎,告诉他眼下是夺回家业最好的机会!只要他敢赌一赌,你立时悄悄联系李家那些怀有不平的人,先把事情闹起来……这是李家的家务事,既然范使君已经不屑于见李天络,如罗家吴家又是壁上观看笑话,而崔澹更不会管这闲事,把李天络拉下马应该不难。”

听到王容打的竟然是这等主意,白掌柜登时大吃一惊。尽管他一想到能够操控李家这样的地方豪族有多风光,可想到此中风险,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娘子,李家那些人固然对李天络这家主已经颇有不满,可要他们真的倒戈一击,恐怕……”

“李天络只为了八百亩茶园的蝇头小利,就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假造地契夺人田产,结果闹得身败名裂,李家人难道就没什么想法?李天络这么多年来一手遮天,甚至于欺凌长兄,族中其他人不敢动,不过是碍于李天络的手段,以及无利不起早罢了。现如今,我可以许给他们更大的茶利!”

王容放下手中把玩的那个白瓷茶盅,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但如此,还有另外事关民生的大利。你问问他们,蜀中固然桑蚕遍地,丝锦著称,可倘若我有和丝绵同样保暖,可其价却不过十分之一的更好替代品,如此可以让他们不再固守蜀中,他们可有兴趣?”

白掌柜登时自己都觉得怦然心动,旋即连忙应道:“是,我理会得!不过,万一他们要见主事人怎么办?这几年我从不曾提过主人翁半个字,如今要是贸贸然说出来,他们恐怕也不会相信。更何况,如今范使君坐镇益州大都督府,主人翁即便是长安首富,别人也未必……”

“不能有丝毫话语透出后头是谁,更不能透出阿爷半个字。要知道,得利的是他们,信不信自然也由他们!我已经给了这样大的好处,要是他们仍然踯躅不前,那就随他们去。所以,你尽管搪塞,如若他们不松口,那就摆出一拍两散的架势,如此急的必然是他们。再有就是,他们真的要对李天络动手,就必然要钱,之前我积存在你这里的钱,不要吝啬,该用的地方就用,但务必记住要他们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抵押。再有,涉及李天络,乃至于李家其他人的把柄,一定要牢牢握在手中!”

除了这些,王容又缜密地吩咐了白掌柜不少其他事,等到其全都记了下来,她方才出门上马,等又回到东城昌化坊那座低调的玉真观,她进屋之后解下身上裹着的氅袄,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

在朝中时,杜士仪固然遍地树敌,也到处是亲朋好友,如今孤身在外,要真真正正做一些事情,而不仅仅是粉饰政绩,又有范承明这样意味不明的上司在卧榻之侧,便需要争取到足够的支持,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让赤毕捎话,让她设法撬动起李家来!

李天绎当初从家中分家出来过的时候,分到的三间铺子位于东城无人问津的偏僻地方,而田庄也都是最初抛荒的山地。然而,知道生父偏心,继母狠毒,他二话不说就搬了出来。

因蜀中丝锦最为有名,他就把三间铺子改成了织绢机作坊,自己亲自带了绢机下乡,凭着便宜公道的价格很快打开了销路。而后又在主家暗中打压之际放出话说,他可以放弃家族承继大权,可谁要是敢断他的生路,他就直接去益州大都督府门前抽刀自尽,到时候两败俱伤!正因为如此,哪怕他后来用了一二十年,把三百亩山地改成了茶园,李天络也没有再动过什么歪脑筋,唯一做的就是绝了侄儿的科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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