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821)

“李家在成都城内所有产业,已经由李氏各家派人前去看管。当然,之前你一人占大头,各家连喝汤都喝不着,更不要说会经营这些的人。但我们不会,难不成整个成都都没有人懂得这些?至于你说什么陇西李氏,这本来就是你硬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攀龙附凤,人家谁认成都这一支?而且,今日开革了你,我们自会到官府报备!想来嫡庶长幼虽是宗法,官府也不会全然不管!析产的事,我们会做得光明正大,从今往后,李氏宗产之利,各家利益均沾!”

李天络越听越是震惊,最终只觉眼前一黑。他这长兄原本已经是无望半分家产的人,当然乐得做好人充大方,这若是告到官府,杜十九怎会轻易放过?

第415章 夺人权柄,一言九鼎

“这是李家析产的状子,再有就是开革族人李天络出宗的文书。”

杜士仪含笑把面前的两个卷轴朝县丞于陵则一推,就只见此人一时倒吸一口凉气,随即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反复犹豫了好一阵子,最终才把卷轴拨拉到了自己面前展开。仿佛是为了确信他有没有说谎,于陵则翻开之后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面上赫然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和失落。

这时候,他再看县尉王铭,就只见这位更年轻也更傲气的显然脸上藏不住,铁青的脸上好似能够凝出霜来。

“这……恐怕……”

于陵则期期艾艾还没找到一个稳妥的答复,就只见杜士仪的神色一冷。他倏然想起杜士仪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解决了李家和客户争地的案子,于是方才有李天络如今的悲惨结局。

现如今崔澹几乎是把成都县廨当成了长辈亲戚家那般走动,连长孙都留了下来,其余罗家吴家两家即便不哼不哈,可在兴修水利这一点上,却也随大流象征性捐了两百贯,可见是服软了。他只是县丞,自家在朝也没有什么显赫人物撑腰,何苦和杜士仪继续扛下去?

于是,他立刻咽了一口唾沫,就破打滚地说道:“李天络也是罪有应得,既然不容于宗族,而且那李天绎又本是元配所出嫡长子,本应继任家主。李家所请,让身为司户尉的王少府办好也就是了……”

“恕我孤陋寡闻,还从未听说过身为一族之主,却还被族人哄赶下台的!至于所谓嫡长子,这时日久远,一时半会谁能说准是非?再者李天络此人如何,众口铄金,总不能偏听一己之言!”王铭冷淡地拱了拱手,随即便说道,“我那户曹司房还留着堆积如山的事务,先告辞了!”

见王铭竟是径直扬长而去,直到这份上也丝毫不给杜士仪留脸面,于陵则不禁瞠目结舌。让他更是心中忐忑的是,杜士仪并没有发怒,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一扇被带上的房门,许久方才开口向他问道:“王少府和武少府,不知是谁先到任的?”

于陵则比王铭识时务得多,知道如今李天络必定是翻身不能,王铭就算拖延也不能长久,他便索性一五一十地说道:“王少府是一年多前上任的,武少府之前却已经干了两年有余。要说武少府最初是司户尉,可王少府上任之后,嫌弃捕贼尉不合他的明经出身,再加上他是琅琊王氏的旁支,就去求了出身荥阳郑氏的郑明府,最后流外出身多年方才转流内官的武少府,不得已之下就把司户尉给让了出来,自己担当了捕贼尉。”

这算是把缘由全都解释得清清楚楚了。尽管杜士仪对于陵则之前的装病心知肚明,此刻人既然肯合作,他也就不为己甚,微微颔首后就漫不经心地说道:“王少府既然说自己孤陋寡闻,办理不了这件案子,那看来还是交给此前经办过户科的武少府吧。此前争地的案子,武少府也没少翻检各宗案卷,办事勤勤恳恳,这些琐碎的事情,就是要他这样仔细的人。你去传我的话,户曹和功曹,从今往后都交给武少府!”

这竟是立时三刻夺了王铭的权!

于陵则只觉得脑门子上隐现汗渍,可却不敢搪塞,当即答应了下来。

等到出了二堂,他轻轻吁了一口气,知道今日杜士仪赫然是秋后算账。倘若不是他态度尚好,而且成都县廨的县丞又只一个,难保他也不会因为之前的怠慢受牵连!现在想想,李家骤然生此大变,看似是李天绎这个被压制多年的嫡长子抢班夺权,李家其他人又对李天络不满,可焉知不是杜士仪暗地里有所设计?倘若真的是,这位年纪轻轻的长官就决不可小觑了!

而等到于陵则把话带到了武志明那里,这位已经年近四十在流外令史上头蹉跎多年的县尉登时呆住了,甚至连于陵则说了些什么话,又是什么时候离去都没察觉。直到最终回过神来发现于陵则人都走了,他方才一时喜形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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