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836)

“那韦十四郎出为益州大都督府司户参军事,此事表兄可知情?”

尽管并非出自同支,京兆韦氏各支之间,也并不是真的关系那般紧密,可韦礼此前进士及第,这亦是韦氏数年来少有的才俊,故而听说韦礼放着好好的正字不做,却要出外,韦济自是极其意外。别看正字不过从九品,而益州大都督府的司户参军事足有正七品下,可出去容易,回来可就难了!

“是韦拯托你来问的吧?”

宇文融知道韦拯去岁年底已经万年令任满,已经出为蒲州刺史,再加上其兄韦抗之前被张嘉贞临下台前还坑了一把,视作为下一辈中流砥柱的韦礼要出外,韦拯难免心怀芥蒂。因此,韦济不吭声算是默认了,他就嘿然笑了下哦。

“杜十九给韦十四写过信,所以韦十四这出外,总和杜十九脱不开干系。你别以为益州的官职是那么容易到手的,此事我也出了点力。张说把范承明而不是裴漼派去益州,除了裴漼在中枢还能盯着点源相国,无非是因为裴漼和杜十九有旧,生怕他到时候施展不开手脚。韦十四与其在两京按部就班熬资格,还不如到蜀中去,兴许等他回来,便是稳稳当当六部郎官到手了!”

第423章 道不同,骤见血

大年三十和心上人一道守岁,过了一个温馨的年节,可等到杜士仪次日一大清早打起精神,悄悄回到了成都县廨之后,不但要去益州大都督府和益州刺史官廨投帖拜会两位顶头上司,还得要面对那些层出不穷来送礼抑或来拜会的客人,连睡个回笼觉都是奢求。更让他恼火的是,本以为礼节性地见一面范承明和那位益州王刺史也就够了,谁知道范承明竟是出言相邀自己去登散花楼!

尽管累得很想打呵欠,但范承明这益州长史判都督事乃是整个剑南道实质上的最高长官。就犹如此前张嘉贞任益州长史,性子矜持,对其余刺史都不假辞色,唯有汉州刺史李勉能够得以引之同榻畅谈政事,范承明固然比张嘉贞要和气些,但同样是面上客气实则疏离,此前年底时诸多刺史云集益州,拜见上官禀报政务,鲜有人能被他留下多喝一杯茶,更不要说邀之同游了。于是,他也不好回绝,只能答应了下来。

昨夜方才下过一场雪,但这天正月初一的风并不算大。即便如此,往日开放时文人雅士不断的散花楼,在这正旦之日却显得有些冷清。这并不是因为今日益州长史范承明一时兴起登楼,于是兵卒将散花楼四周管制了起来,而是因为春节团聚本就是民间习俗,客居成都的外乡人能回去的早就回去了,不回去的人,在这新年第一天,也多半遍邀好友酒饭自娱,本地人也有的是亲友要拜。所以,偌大的散花楼上,除却那些巡行的士卒,再看不见一个旁人。

“这散花楼上朝迎霞光,暮挂残红,不到成都,不知蜀中之美,杜十九郎以为然否?”

落后范承明一步的杜士仪听到如此一句感慨,便笑着说道:“巴蜀世外桃源,自然处处美不胜收。”

范承明回过头来瞥了一眼杜士仪,见随行的更多随从都在不远处侍立,他忖度片刻,便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直接从利害入手。

“我受命到益州任长史之前,曾经得过张相国书信。张相国在信上盛赞你雅有文词,胆色无双,这数月以来我观你处事理政,无不大有章法,更难得的是沿袭旧规,令上下百姓全都觉得简便。别小看了这成例两个字,能够沿用这许多年,便有其一定的道理。若是贸然改动,却难免伤筋动骨。”

这就是以旧规陈例,暗示宇文融的括田括户是改变了一直以来的祖宗成法。在范承明审视的目光下,杜士仪垂下眼睑,恭恭敬敬地说道:“范使君所说乃是金玉良言,下官谨记。”

如此干巴巴的回答,自然不是范承明大冷天里邀杜士仪登散花楼想要的结果。他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又加重了语气说道:“成都也好,益州也罢,乃至于剑南道一地众多州县的赋役,全都是在籍的居人所缴纳的。这几年虽则看似扩出了近万逃户隐户,外田亦有数千亩,可实则根本无利于朝。客户免税,居人不满,而外田一概入籍征地税,自是伤了百姓垦荒的热情!杜十九郎虽则为外官不过数月,可如此民生民情,应该也看得很清楚才是!”

范承明与张说妹夫阴行真乃是姻亲,自己与张说又是交情匪浅,面对官职年纪全都比自己小太多的杜士仪,他知道对方是不可小觑的聪明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在目光直视下,他就只见杜士仪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深深躬身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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