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911)

三人之中,李林甫和源乾曜的侄孙源光乘交好,此前几次升迁也都有源乾曜的提携,而宇文融也是源乾曜在京兆尹任上举荐的人,至于崔隐甫,为人精干严肃,却是对源乾曜的和光同尘最为不满。

“源翁稳则稳矣,可在政事堂却几乎任由张说为所欲为,若得知此事,兴许反而觉得我等太过急躁!知道的人越多越是不美,单单我们三人,那是御史台对宰相的正常弹劾,若再牵扯其他,反而会给张说留下可趁之机!”

崔隐甫既然如此说,宇文融想起这位御史大夫自从上任之后,整个御史台上下受责备之人众多,上上下下无不凛凛然,就连李林甫这个御史中丞亦然。若不是他如今更多的精力集中在户部,只怕也有些消受不起如此上司。可这等说干就干的人,在如今这样的大行动中,却是最牢靠的。

“好,一切便听崔大夫的!”

杜士仪那一份洋洋洒洒近千言的议建茶引司,果然就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朝中引来了众多热议。因此前他两番建言,都是在小范围试点,旁人固然非议,可也禁不住天子有些小小的心动,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其折腾,顶多就是少许御史非议罢了。可这一次,杜士仪要把茶引司推广到整个剑南道,甚至还要染指淮南江南等各地产茶区,他们的反应就不同了。

其中,张说这个中书令对此最为愠怒。在中书省大发雷霆的他回到了城南康俗坊的燕国公宅时,依旧怒形于色,甚至在长子张均上前行礼说了些琐事时,他毫不留情面地径直斥责了回去。

“这些小事也用得着来对我说,你是干什么的?朝中狗鼠辈沆瀣一气,家里也不安稳,你是想让我早死才安生?”

眼见得吓了一跳的张均慌忙长跪于地不敢吭声,他便拂袖径直回了书房。等到裴漼和崔日知匆匆赶来,他方才不无恼火地说道:“若不是宇文融那狗鼠辈因建言括田括户飞黄腾达,怎会一个个都学了他?杜十九三头及第,何必用此等言利之举挑动君心,竖子可恨,我一再退让,他反以为我无能!前时若非我按住,范承明去职时,早有人诤谏!此次断然不可再纵容他!”

尽管裴漼因为裴宽裴宁兄弟的关系,对杜士仪一直多有照拂,但张说回朝之后提携他甚多。他从吏部侍郎而尚书左丞而黄门侍郎,又一举擢升御史大夫,如今赫然已经是吏部尚书。张说摆出了这样的态度,他也就不便多言了。而崔日知本性爱财,如今本来到手的御史大夫之职飞了,他自然对崔隐甫一肚子气,此刻便冷笑道:“说之说不可纵容,奈何御史台如今那三位自成一体,恐怕非但不会相助于你,反而会对那竖子之奏拍手称快!”

“他们敢!”在政事堂一言九鼎了三年,张说自不会再表现得如同当年辗转终于回京时那温润文士。此刻眉头倒竖的他拍案而起后,面上便流露出了一丝决然,“授意那些御史,让他们各自建言,这是他们的本职,倘若崔隐甫想要动他们,却得看我同不同意!”

眼见得张说动了真火,裴漼不由得劝解道:“说之兄,是不是先动作不要那般大?须知陛下之前将御史大夫之职给了崔隐甫,兴许是……”

一下子被人戳到了心头痛处,崔日知登时大怒:“裴兄这是何意?莫非是说陛下也觉得我不如崔隐甫那鄙俗之辈?如今崔隐甫这御史大夫没当两个月,倘若真的让他把自己的地盘经营得铁桶一般,到那时候就后悔都来不及了!莫要因为你裴家和杜十九一点私谊,你就心存回护!”

发现张说亦是有些不悦,裴漼暗叹了一口气,终于不再试图劝解。然而,等到他回了家,却特意吩咐去请了裴宁来。一见到自己这位族弟,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杜十九郎近来可有给你写过信?”

“没有。”三年一任,裴宁又在去年的制科中一举得中高第,如今已经从集贤殿校书郎迁授监察御史里行。多了这里行三个字,他和宇文融当初的真授监察御史就有些微微的区别,但即便如此,这一跃成为天子近臣仍旧是步伐极快。

这会儿,他干脆利落地回答了这位族兄高官的询问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话:“杜十九郎向来是很有主意的人,此前他两度进言,我也不曾事先听过风声。”

“你们明明是同门师兄弟,不该疏远了!”裴漼有些心烦意乱地说了一句,但一想到张说如今要杀鸡儆猴,杜士仪还不知道会怎样,让裴宁与其继续那一层密切关系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他顿时又踌躇了起来,最终还是嘱咐道,“你对他暗示几句,不要操之过急!唉,真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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