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922)

“若你要我去求司马宗主向人辟谣,那就不必了。司马宗主虽很少批命占相,早年间来往嵩山,却曾经为我卜过一卦,道是绝情冷性,不宜后嗣。”裴宁莞尔一笑,却是显得犹如汉白玉一般的脸上生动了一些,“不但是我,大师兄也得了如此批语。所以,当初大师兄送我出山时曾经对我戏言过,什么时候被人揪着我不娶妻不放,我什么时候就回山陪着卢师隐居。想必到了那时候,小师弟你也能够独当一面了。”

司马承祯……竟然真的颇精命理玄学?

杜士仪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又是感动于裴宁卢望之这些师兄的期望和苦心,又是感激司马承祯一直以来对他的提携和照拂,甚至连那种鬼话都帮忙圆谎,一时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许久,他方才低声说道:“三师兄既是如此推心置腹,我也不敢再隐瞒。其实,当年我请司马宗主替我放出克贵妻之语,不止是为了回绝圣人以我尚主之意,权贵公卿以我为婿之心,其实也是因为我早有意中人。”

“真是如此?”见杜士仪点了点头,裴宁不禁轻哼了一声,“当初大师兄就这么猜,我却觉得你不至于如此轻率。兼且此后数年你不曾谈婚论嫁,我还以为只是大师兄胡乱猜度,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究竟是何家女子,你不能光明正大立时迎娶回门?”

杜士仪本待要直说,可话到嘴边,想到裴宁如今人也在成都了,他就索性说道:“她眼下就在成都,三师兄可想去见一见她?”

裴宁刚刚就在心里把杜士仪可能认识的女子全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但一时半会却还有些疑惑他的意中人究竟是谁。此时此刻杜士仪既然开了口,他就想都不想地点点头道:“好,你带路。”

即便是裴宁这等不管闲事,更不会在背后说人闲话的性子,当随着杜士仪来到那别有洞天的玉真观时,也不禁暗自腹诽了一声金屋藏娇。然而,当他看到一个侍婢引了一个身穿红衫的丽人款款上前时,他就一下子愣住了。

王容在两京时,最初帮父亲王元宝打理过不少生意往来,但见的往往是顶尖人物,而后入金仙观为女冠,更随同金仙公主进出宫闱,但金仙公主鲜少和那些贵妇交际往来,所以等闲人等并未见过她,如裴宁便是今日才与其第一次见面。乍一照面,他就知道这绝非小门小户的女郎,而要说是那些顶尖官宦之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却又没有那种卓越家世熏陶出来的凌人气势,第一印象中,更多的是温和娴雅。

然而,等到王容开口自报家门,他就知道那温和娴雅四个字,决计和这位女郎搭不上边。

“见过裴郎君,妾身王容,家父长安王元宝。”

裴宁立时斜睨了杜士仪一眼。好你个杜十九,躲在成都逍遥,美人弟子环绕,这都是什么福气!

第467章 夫唱妇随

杜士仪突然把裴宁带到了玉真观,王容事先也是一点准备也没有。尽管从两京到成都的这条路上,经过她多年的经营,和此次入蜀之后更加下了本钱维持,消息渠道畅通无阻,她更有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的鼎力支持,宫中但凡发生了什么事,都能立时三刻得到消息,但这一次天子的决断显然来得快,裴宁这个信使走得更快。所以,在裴宁审视的目光下,她压住心里那微微不安,坦然直视着裴宁的眼睛。

“竟然是王元宝之女!”裴宁久久方才轻轻吸了一口气,继而就似笑非笑地看着杜士仪,“小师弟,你倒是眼光独到。”

杜士仪有些心虚裴宁这眼光独到四个字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只能干笑了一声。而王容却歉意地解释道:“杜郎当年因知觊觎我者众,而他又结仇颇多,因而为求万全之计,方才把婚事拖了下来。而且,他矢志先立业,后成家,我也是同意的,总好过贸然成婚后却为人所算的强。”

“玉曜娘子倒是豁达,还未成婚就先替他说话了!”裴宁冷哼一声,见杜士仪仍是没吭声,他就颔首道,“你们既是两情相悦,终身大事想要如何规划,也轮不到我说三道四。只是,小师弟你虽则父母双亡,但上头还有叔父这样的长辈,若一味越过去,难免被人责难。”

裴宁虽然没有明说,但杜士仪听出他并未因为王容的家世出身而有什么异议,就知道对方已经是默许了,此刻连忙接上话茬道:“多谢三师兄提醒,我和幼娘的事,老叔公早就知道了。而且,当年我北上幽州,就曾经替老叔公捎了一封信给叔父。老叔公已经明说,我的婚姻大事由他做主,不劳叔父操心。”

“朱坡京兆公倒是真心为你着想。小师弟,你能有今天,虽也是你自己勤恳用心,但也多亏了这些亲长提携爱护。此前因为提出暂止租庸调,只收地税户税的事,宋开府受了不少责难,虽则他是提出者,你是执行者,但此事的提出,应也和你脱不开干系吧?”问出这话时,裴宁却已经露出了凝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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