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毋相忘(47)

“春君,你可好么?”

毋望点点头,淡淡笑着,“你今日来城中顽么?你母亲可来了?”

淡玉道,“昨儿就来了,在大哥哥家里住了一宿,今日特地来瞧你的。”

毋望将他们引进去,倒了茶,又拿了两碟点心,道,“我这里没什么招待的,只有这些,怠慢了。”

裴臻细瞧她,脸上有倦怠之色,便问道,“这几日可是累着了?若忙不过,还是请个人罢。”

毋望道,“前几日忙些,如今天热得这样厉害,生意清淡了许多,只日头没起来时有客,后头就闲了。”

糯软的声音像清泉般直注入裴臻心里,他不动声色低头,心头跳作一团,又不觉好笑,二十多岁的人怎的还像毛头小子似的,倒无措起来。

淡玉环顾四周,见店内布置得当,又干净得一尘不染,桌上的糕点小巧玲珑,便拿了来慢慢的品,赞道,“果然好吃,是你做的?”

毋望将适才客人夹乱的枣泥糕一一摆好,一面答道,“我婶子做的,我只打下手罢了。”

淡玉左右看了不曾见到刘宏夫妇,问道,“你叔叔婶子呢?”

毋望坐下道,“三人靠一家店怎么成呢,现下生意淡,我叔叔出去给人做账房去了,我婶子一早送了点心到得风楼,在城墙根搭了棚子卖凉茶和柴爿馄饨,只做个早市,晌午回来看哪样点心缺了再做些添上,下午就没什么事儿了。”

淡玉心道,竟这样辛苦!若换了她妈,情愿闹饥荒,四处打秋风,也不愿赚这种卖命的钱。

毋望看了淡玉的神情笑道,“我们穷人,这点子活计算得什么!”

淡玉脱口道,“你何苦受罪,嫁给我大哥哥不是就吃穿不愁了么!”

这话惊着了两人,裴臻头痛不已,早就知道她是个靠不住的,直喇喇当着他的面说只会叫人尴尬,女孩儿之间的私房话不是该躲在房里说的吗!

淡玉终于意识到找错了时机,一时恹恹的。

毋望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站起来,携了袖子给两人添茶,皓腕纤纤,皮ròu下的经络都看得清,淡玉又噎了一下,心道,难怪把大哥哥弄得五迷六道的,连我也觉得甚好。

毋望道,“二位稍坐,我进去看看笼上蒸的樱糕可好了。”

淡玉要追去,被裴臻暗暗拉住,正疑惑,只见臻大爷温文道,“我给你搬笼屉罢。

按理说未出阁的姑娘是不好与男子独处的,毋望虽幼时家里遭了难,生长在乡间,如今又抛头露面在铺子里做买卖,但这些规矩还是懂的,忙推辞道,“不劳烦公子了,笼屉子不甚重,我一人就成了。”

裴臻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姑娘莫要客气。”说着径直往里间去了。

毋望叹了气,只得跟进去。

掀开笼盖,拿筷子试了试,只差一点就熟透了,到灶下将膛里的火灭了,稍等片刻就可出笼。

裴臻在一边微有些别扭,道,“那日贱内冒犯了姑娘,裴某给姑娘赔罪了,只求万不要恼我,否则兰杜就是死了也冤枉。”

提起那日,毋望的确心中有气,只道,“裴公子对春君一家有恩,大奶奶许是误会了罢,那日也未如何,不碍的。今日我本不该见你,只怕瓜田李下落人口实,无奈铺子里只我一人,又不好关铺门,况且淡玉也来了,更不好失礼……”

“春君,”裴臻浅笑道,“你还是恼我么?快消消气罢,我前几日身上不慡利,也没顾得上,昨儿才想起来沛哥儿的信在我府上,这会子给你送来了。”

真真是一帖猛药,毋望的愤恨烟消云散,捧着德沛的信坐在一旁看起来。信上问候了双亲和姐姐,说了路上的见闻与军中的趣事,只道在北平很好,师傅和上司也看得起他,叫家里不要记挂。

毋望甚感安慰,也感激裴臻,道,“沛哥儿一切都好,全赖公子打点。他年纪尚小,从不曾出过远门,这趟竟一去几千里。”说着眼里泪光莹然。

“快别这样罢,才看了信就掉金豆子,下回我央了人放他回来可又怎么样呢。”裴臻道,从袖里抽了汗巾要与她擦泪,谁知一条绸子的手绢也飘飘荡荡落了下来,上头绣着兰与蝶,正是那日毋望给他做耗子的那条。见毋望惊诧莫名,他急忙捡了塞回袖笼中,腆脸笑道,“姑娘赏我罢。”

毋望此时真是面红耳赤,急道,“那日你一醉我竟忘了,快些还我罢。”

裴臻也不慌,淡淡道,“既给了我就是我的,哪里还有收回去的道理!若你定要,那我把我的汗巾子给你罢,换了也是使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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