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髓(78)

“那就要看侍中的意思了,就算没有名分,他若爱陛下,还是会伴在陛下身边的。”他虎着脸道,“无论如何,请陛下记得臣是皇后,倘或到了那步,也请陛下不要瞒骗臣,如实告知臣。”

扶微觉得很无奈,现在想来,是那天让他睡在她的寝台上坏了事,自己没太在意,男人的心却比女人还窄。如果睡在一张c黄上就要负责,那她与丞相也共过枕,为什么他没有这样的觉悟呢?

不过目前看来灵均是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妨碍的,将来的事也说不准,也许禁中三年岁月,真同他培养出感情来,这个婚成了也就成了。横竖自己是没有资格追求什么爱情的了,丞相那条路断了之后,她便有些灰心,除了政权,再也不想其他了。

“你放心,若真有那一天,我一定知会你。”她回身看来时路,原来不知不觉走了那么远,斛律普照和那些羽林骑都不见踪影了。她对灵均道,“我要去丞相官署会一会他,就不在这里逗留了。你不必相送,要是让他们落了眼,将来不好行事。还有一个月,你好生在家呆着,别往外面去了,免得再生枝节,记住了么?”

灵均应了声诺,和她一样高的身量,其实看来真不像个孩子了。

她转身原路折返,走了一程回头看他,他还立在那里。林风吹起他的袍裾,飘飘的,公子世无双。

丞相的府邸,之前肆意出入是为了和他牵扯不清。现在有心回避,是不愿再让他感觉她在巴结他。

丞相官署在皇城东南角的耗门内,从铜驼街进朱雀门,司马门以东有一条便道,可以直入。她踏进宫门时,属官们都在忙碌,见了她即刻停步执礼,她没有理会,负手入了堂室。恰好他在,正坐于长案后批阅公文,从累累卷牍间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待笔尖钩画完了,方不慌不忙站起身,舒袖向她长揖下去——

“臣如,恭请陛下长乐未央。”

第31章 调整

她虽有些厌恶他的做派,但自幼养成的好教养,仍旧促使她不得不摆出一个知礼的态度来,掖手向他微微一鞠,“敬谢行礼。”

然后礼毕了,两人便这样干干对立着,竟不知道应当怎样交流了。

前天晚上还不是这样的,虽然都是她一味攻城,但她也看到他节节败退,守无可守。她本以为自她栖在他怀里那刻起,他会放弃抵抗的,毕竟在过去二十八年的生命里,还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纠缠他。结果她忘了柴桑翁主那个凄惨的前车之鉴,或者自己是太有自信了,才落得现在这副尴尬的境地。

源娢对他可谓一往情深了吧,初见他便喜欢上他。情窦初开的姑娘,怀着满腔热情向他示好,那时军中生活枯燥,少女的信是很好的调剂。也许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他开玩笑式的答应等她长大便娶她,可是多年后他执掌了朝中大权,风云变幻的紧要关头却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一个从小娇养的贵女流离失所,最后的结局除了客死异乡,再也找不到别的出路。也许他后来是悔悟了,但是于源娢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他是不自知的,今天的他,其实还在重复以前的残忍。可惜她不是源娢,不会像她一样脆弱。将自己的一生甚至是性命交付给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是最大的失败。他不喜欢她,她都看明白了,所以再谈情,会连自己都感到羞耻。

她缓缓吸了口气,既然是来谈判的,就要做好勾心斗角的准备。她环顾一下四周,回过头和煦笑了笑,“我这时来,没有打搅相父办公吧?”

王者善谋,自然不会单刀直入,这还是以前他教会她的。她此来的目的,他心里有数,无非是为上官照。真奇怪,一个小小的侍中,也值得她纡尊降贵来求药。说这位少帝无情,其实她偶尔也会讲讲人情,不过把所有的人情味都用在了别人身上,面对他时只剩满腹算计罢了。

他拢着袖子,答得很敷衍,“陛下检阅绩效,何谈打搅。臣正归拢近期各郡县呈报的要务,待整理妥当,便命人抬进尚书台去。”

扶微点头,“相父辛劳,这些年为大殷呕心沥血,如今肩上担子减轻些了,好好修养几日吧。”

他侧身而立,多年尊荣作养出来的骄傲,无论何时都那样扎人眼。口中称谢,神情却孤高,她无可奈何地暗忖,她就是吃他那套,像着了魔一样。只是先前还有信心,如今已经被他摧残得不成人形了。

她调开了视线,“昨日太傅与我授课,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不解其理,今日来向相父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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