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流韶之梵花坠影(62)

地藏一声咒骂,驱动黑马,向外冲去。蹄声骏急,只见地藏冲得快,回来得更快,几乎将火藏撞倒。地藏一惊,又向对面冲去。但无论他向那个方向冲,都改变不了一点,他只能回到原处。这些妖异的雾气,似乎将他们封锁在这个驿馆里,无论如何都不能走出去。

鬼忍四人的脸色,终于变了。

若要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杨逸之一定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他很庆幸自己曾经学过奇门遁甲之术,那些土堆并不是随便摆的,其中暗合阴阳五行之理,加上地上积水的反光,令阵中之人产生幻觉,失陷其中。

可惜时间太短,他无法将这座阵布得很完美,但,毕竟阵法还是生效了。他并不期望阵势能困住鬼忍四人多久,只要有两个时辰,他们俩就能走得很远。

这一次,他保证鬼忍四人再也无法追得到他们。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已经施展出了风月之剑,数个时辰之内,都会虚弱无比,甚至无法保护相思。

相思就坐在他身前,两人骑在同一匹马上。他缆住缰绳的同时,也揽住她。地上全是积水,让他有种错觉,仿佛是行走在湖面上。

平静的湖面映着蓝蓝的天,就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马蹄踏过的时候,一串一串波纹浅浅地荡过。她淡绿色的裙子就像是湖面上掠过的一抹惊鸿。

杨逸之甚至可以想像到相思的笑容,倒映在这样的水天之中,该是多么空灵、柔美。

突然,骏马一声惊嘶,人立而起。杨逸之一惊,一瞬间竟握不住缰绳,坠入水中。水底的淤泥溅起,他全身都湿透了,狼狈不堪。

相思盈盈一笑,伸出手给他,要拉他上马。

他握着她的手,突然,感到一阵冰冷。

仿佛有什么极为锐利的东西,瞬间随着血液侵入内脏。剧烈的痛楚传来,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只剩下一阵痉挛。

他震惊地望着相思,却从她眸子中看到一丝陌生。

她仍然是那么柔婉,清绝,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慌乱。

她不是相思。

绝不是。

他咳着血,倒在泥泞中。

他一直想问,却说不出话来。

相思、相思究竟在哪里?

马上的女子静静看着他。她的仪态,相貌,如果不是相思,还会是谁?杨逸之望着她,就仿佛隔着轮回。

他的血浸在衣衫上,几乎已将全身浸湿。但他却顾不上这些。他只想知道一件事:她在哪里?

女子淡淡笑了。

杨逸之心中闪过一丝悔恨,他早就该看出来了,相思从来不穿绿色的衣服。她的颜色是水红,如洇在水中一般的嫣红。绿与菊,并不适合她,她从来不是个幽静的人。

女子的笑容逐渐变为傲岸。那更不像相思的风格。等到她说出第一句话来后,杨逸之最后一丝期盼彻底断绝:

“我佩服你。”

这句话普通至极,无论语调还是其中的含义,都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杨逸之豁然明白了这个人是谁。他吃惊地凝视着“她”。

他早就知道“她”有这种奇特的能力,知道“她”化身千亿,不败不灭,但他并没有怀疑“相思”就是“她”。如果没有听到这句话,他至死都不会相信。

易容术和忍术或许会改变一个人的相貌,但绝不可能将一个男人变成女人,而且相似到连杨逸之这样的人,都看不破。

就算此时看去,这个女子与相思的相似度也在九成九之上。唯一的区别,就是语气。这句话早普通,但隐然透出一股雄霸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只有一代枭雄,才会有这样不经意间流露的语气。

如果“相思”早一点说话,说不定杨逸之早就认出“她”来了。他忽然意识到,“她”还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莫非“她”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因此才缄默的吗?

杨逸之的心又开始痛了起来。

显然,这个女子,是日出之国的太阁,平秀吉。

“她”,不是相思。

不是!

杨逸之跪在泥水中,握紧了双手。

水平如镜,淡淡的皱纹化成圆圈,向外扩展而去。一枚圆圈的中心,是杨逸之,另一枚,是那女子。圆形的波纹在水面上互相交织,碰撞,融合,彼此渗透。

正如互相凝视着的两个人。

“想不到我派遣日出之国第一流的四位忍者,仍然困不住你。”

这句话,坐实了“她”的身份。不是亲眼看到,绝没有人能够相信,平秀吉竟然能够易容成一位女子,如此惟妙惟肖,没有半分破绽。

这,难道就是忍术的最高境界,鬼藏?

这种忍术,真是可怕至极!

“可惜的是,你几个时辰之内只能用一剑,如今的你,已无法再脱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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