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燃灯抄(132)

睡梦里她还在吞声饮泣,想必是梦见了天地茫茫,没有一人能够依靠吧。

如果就这样,相互依偎到地老天荒也好,但世事并不如人意,平静过后酝酿的是下一场暴风雨。她暴躁焦虑,他几乎控制不住她。万般无奈下,将缚仙索两端深深扎入山岩。她的两条臂膀被牵扯住了,无法动弹,但绳索捆绑的地方血脉凝固,胀痛得仿佛要被锯下来一般。

双手青紫,她哭得伤心,哀声说:“我好疼啊,你替我解开吧,求求你了。”

他心头抽搐,却没有如她的愿,调开视线道:“再忍一忍,熬过了今晚……”

她无助地哽咽:“你不是说爱我么,可我这么疼,你却忍心。”

他不说话,篝火映照的侧脸布满哀伤。

眼见挣脱无望,她换了副面孔冷笑连连,“天帝陛下果然虚伪,你的爱究竟值几斤几两?你绑着我……还说爱我!”

她对他恶语相向,他闭上眼睛任她辱骂。矛盾越尖锐,他越不为所动。但她若是软软哀求,这就戳中了他的软肋,反而让他硬不下心肠来。

她呜呜咽咽唤他,“少苍,你看看我……”

他听了果然还是望向她,那柔弱的啼啭一刀刀凌迟他的心,她泪眼朦胧看着他,弱声说:“我疼,到处都疼……我不想这样,你救救我吧……”

他鬼使神差走过去,无法替她解绑,只得好言安慰她,“看你受苦,我比你更疼。你吞了混沌珠,十二个时辰内控制不住自己。我绑你是出于无奈,我不希望你受到更多的伤害。”

“可是……”她急切地说,“可是我的手要断了啊,没人能帮我,只有你……我只有你了,少苍。”

放与不放化作两股巨大的力量,在他内心疯狂撕扯,他握紧双拳,脸上神情泫然欲泣。她看见了一点希望,愈发放软了声调,抽泣着重申:“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一个了……”

他终于向她伸出手,指尖触上她的脸颊,她如水般偎在他掌心,那双眼眸亦嗔亦怨望住他,“你过来,离我近些。”

明知道她有所图,他还是没能抵御住这份诱惑,茫然走到她面前。

她舔了舔唇,唇瓣水光潋滟,踮起脚尖吻了他一下。轻盈如羽毛般的触觉还停留在他唇峰,她的吻慢慢向下,滑过玲珑的下颌,停在他的喉结上。

忽然落进一片温暖里,他有些惊惶。她的舌尖辗转流连,他不由自主吞咽,那喉结便跟着上下滑动。她恶作剧式地含住了,牙齿轻啮,轻啮……他满心荒芜,料想下一刻便会有獠牙刺穿他的喉管吧。谁知竟没有,她移开了,从耳后的厮磨,重新回到他唇上。

“说你爱我。”她赌气般不依不饶,“快说你爱我。”

他放弃了,当初在太虚境炼化大光明心,都不及现在这样坦诚。他说是,“我爱你,爱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抿唇微笑,笑得有点羞涩,“从来没人说过爱我……一万年来,只有你。”

他糊涂了,不辨她现在真心有几分,执拗地追问她:“那你对我可有一点动心?哪怕只有一点。”

她不说话,眼里星辉点点,即便双手被缚,也是一身凛凛风骨。这是最吸引他的地方,而这风骨转化成温柔的一低头,便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他眼眶发酸,就算是自欺欺人吧,全当她也爱着他。

爱到极致,便能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她裹着泪,鼻尖红红的,细声说:“我浑身都疼得厉害,先前你打我了……”那种抱怨,是女人对男人的抱怨。

天帝哑口无言,理论上确实是,他同她大打出手,但她也不差,咬得他流了一大海的血。

她又开始低泣,身子焦躁地扭动着,孩子般哭闹:“我好疼,每一截骨头都在疼……我不想活了,你杀了我吧。”

他怎么能够无动于衷,天帝的冷静精明,及引以为傲的准确判断力都丧失了。他只知道这是他爱的女人,缚仙索绑得她很疼。他像当初的安澜一样,开始疯狂憎恨一切加诸于她身上的苦难,他要摧毁那些苦难,至少让她在他身边时,能无所顾忌地喘上一口气。

他扬手,将缚仙索收进袖底。她没了牵绊顿时松懈下来,踉跄着匍匐在地。痛是真痛,每一寸骨节都咯吱作响,她费力地翻转过身子,仰天躺在那里喘息。极速起伏的胸脯在他的禅衣下若隐若现,她知道他在看,天帝陛下,终究也只是个男人。

她莞尔一笑,侧身烟视,唤他云月。他怔了怔,她唇角的纹路渐生妩媚,“我喜欢这么叫你,天帝属于三途六道,而云月是我一个人的。”

她抬起手,两弯纤细的雪臂在等候他。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偎过去。她像小兽,低吟着,抚触他的肩背。那种迷乱的需索,渐渐让他呼吸急促,心里掀起滔天的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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