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宫词(35)

可爱情,那不可名状的爱情,那劳什子爱情,又在哪里?

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与韩朗文相处这数月,大概了解他的为人。他是个才子,却从不在我面前露半分,他有一身傲骨,却不知为何折了腰,他也有满腔抱负,最后苟安于皇城,他是这个家的主人,可陌生的总像个客人。

我抬头看书房层层书架,感叹一声。也是个爱书人,黄金散去为收书。

书房门给轻推开,日光勾勒出那个有点消瘦却还依旧算挺拔的身影。他走了进来,反手把门又合上。

我对那个人微笑,“夫君下朝了?我去叫下人上茶来。”

他手一伸,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扭头看他。结婚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才发现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细长且明亮,平时如眠兔般无神,可次时却是诡异有神。

我依旧笑,“夫君有事要说?”

韩朗文难得拿出一点恭谦以外的表情,他冷冷问我:“你把心月藏到哪里去了?”

我一怔,冷笑,“藏?你凭什么认为我是藏?”

他很激动,为了那个女人。他抓住我的手,紧紧的。我不会武,但我还是可以知道他扣住了我的脉门,如果我耍了什么花招,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大概是真的深爱那个女人,不惜威胁伤害身为大陈郡主的发妻,要同我反目。冤枉的是我并没做什么!

他厉声问:“她还没入门,你就想要对付她了?亏你也是读孔圣之书长大的女子,怎么心肠怎么恶毒?”

我赌一口气,反问:“读圣贤书又怎么样?天下人人读的不都是圣贤书,人人都圣贤了?那还怎么来的乱臣贼子扰乱朝纲,破坏天下太平?”

“你!”他的痛处给我一语点中,面如茄色,死扣住我的肩膀,叫:“你快回答我!”

我很不耐烦,挣脱了他的手。给他抓过的手腕和肩膀痛得厉害。

这个人,由此一看,也不过尔尔。明明似个谦谦君子,知书达理的沉稳模样,没想到这么经不起考验,一点小事就可以让他方寸大乱,超出预算。也不知道他读的那些书,活的一把年纪,磨练的一身阅历,都到哪里去了?

我不想和他吵,虽然他的态度非常恶劣,可我毕竟是女人,凡是要谦让三分。我放温柔了语气,问:“你做事都这么莽撞不用脑子?当初在皇帝面前能屈能伸的劲儿到哪里去了?”

“夫人又不是皇帝,用不着敷衍。”

真是一身反骨。我叹气,转过身去直视他的双眼。我轻声问:“卿本家人,奈何做贼?”

他也不客气地回答:“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接得倒也是妙不可言。

我睨他一眼,在房内踱步,缓缓道:“韩朗文,听你说话,就知道你是没在名利场上打过滚的人。心比天高,话比尺直,未谋而先动,有你父亲在前,你还不知道祸是从何处出来的?”

韩朗文一怔,也想不出话反驳我。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又恢复了昔日里的君子模样,降低了音调,说:“夫人,我敬你是明理的女子。你的教诲我记住了。”

“不敢。”我笑,歪着头看他一眼。这番话出现在新婚夫妇之见,还真是古怪。我掩不住揶揄的笑,语气也就藏不住讥讽的气味,“身为皇家宗室女儿,岂有劝反的?你刚才的话我已忘了是什么了,你也当没说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若咽不下这口气,干脆退避开。”

韩朗文讥笑一下,“退避?夫人,你过的日子,可真是‘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啊。”

我竖眉,可多年的优良教育养成的涵养和风度又起了作用,终究强按住了怒火没有发作。我嗤笑出来:“今日的对话若透露出去半句,你可是性命堪忧。”

“夫人可只管在太后膝下告状。”他也笑,不怕我的威胁吓唬。

“南藩外患,不宜内乱。”

“我一个小小侍郎,斩了便是,能乱到哪里?”

够了!我不可再说,再说下去,话就要给他套出来了。此次对话已经大大超出控制。

于是口风一转,道:“深宫妇识浅,黄袍加身时。女人的话,你们男人不爱听,也是正常的。话说回来,韩朗文,你好像把一个人忘了?”

我一提醒,他才想起他来找我的目的,立刻追问:“苏心月是你派人接走的吧?你把她怎么了?”

我瞪他一眼。这人说话太不给人面子,这梗直的性子,过了火,还真让人讨厌。我陈念自认进了他韩家的门,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怎么会让他这么看我?我没好气道:“我能把她怎么样?她还怀着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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