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175)

克尔嗒嗒想起了糙原上最令猎人害怕的孤狼。孤狼是在猎人屠杀狼群时侥幸活下来的小狼,这些小狼一旦长大,就会成为最残忍冷酷的孤狼。

克尔嗒嗒的瞳孔骤然收缩,知道他犯了错误。

而错误的代价……

就是死亡!

一个的刀如流星一般,携雷霆之势,呼呼砍向孟珏的脖子。

一个的剑如闪电一般,像毒蛇一样隐秘,悄无声息地刺向克尔嗒嗒的心脏。

在孟珏眼内的噬血冷酷中,突然闪过一丝迷茫和迟疑,还有……

悲悯?!

克尔嗒嗒不能相信。

孟珏蓦然将剑锋硬生生地下压,避开了克尔嗒嗒的心脏,剑刺向了克尔嗒嗒的侧肋。

克尔嗒嗒的刀依旧砍向孟珏的脖子。

孟珏眼内却已再无克尔嗒嗒,也再不关心这场比试,他只是平静淡然地看向了别处。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他的眼内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斩不断的牵挂。

“不要!”

一声惨呼,撕人心肺。

克尔嗒嗒惊醒,猛然收力,刀勘勘停在了孟珏的脖子上,刀锋下已经有鲜血涔出。

如果他刚才再晚一点点撤力,孟珏的头颅就已经飞出,而他最多是侧腹受创,或者根本不会受伤,因为孟珏的剑锋刚触到他的肌肤,已经停止用力。

当孟珏改变剑锋的刹那,当结局已定时,孟珏似乎已经不屑再在这件事情上浪费任何精力,他的全部心神似乎都倾注在了眼睛内,凝视着别处。

克尔嗒嗒怔怔看着孟珏,探究琢磨着眼前的男人,震惊于他眼睛内的柔情牵挂。

孟珏立即察觉,含笑看向克尔嗒嗒,眼内的柔情牵挂很快散去,只余一团漆黑,没有人能看明白他在想什么。

克尔嗒嗒完全不能理解孟珏。

短短一瞬,这个男人眼内流转过太多情绪,矛盾到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见的是同一个人。

克尔嗒嗒突然十分急迫地想知道,这个男子凝视的是什么。

他立即扭头,顺着孟珏刚才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女子呆呆立在台下,眼睛大睁,定定看着孟珏,嘴巴仍半张着,想必刚才的惨呼就是出自她口。

她的眼睛内有担忧,有恐惧,还有闪烁的泪光。

云歌的脑海中,仍回荡着刚才看到克尔嗒嗒的刀砍向孟珏的画面。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惊叫,只记得自己好像跳起来,冲了出去,然后……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个人突兀地站在赛台前了。

她在孟珏眼内看到了什么?

她只觉得那一瞬,她看到的一切,让她心痛如刀绞。

可再看过去时……

什么都没有。

孟珏的眼睛如往常一样,是平静温和,却没有暖意的墨黑。

云歌猛然撇过了头。

却撞上了另一个人的视线。

刘弗陵孤零零一人坐在高处,安静地凝视着她。

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自己的失态,看到了自己的失控,看到了一切。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她害怕他眼中的裂痕。

他的裂痕也会烙在她的心上。

她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十分刺眼,忙一步步退回座位,胸中的愧疚、难过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却看见他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

他能理解,她似乎都能感觉出他眼中的劝慰。

云歌心中辛酸、感动交杂,难言的滋味。

满殿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很多人或因为不懂武功,或因为距离、角度等原因,根本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孟珏的剑刺入克尔嗒嗒的侧肋,克尔嗒嗒的刀砍在了孟珏的脖上。

只有居高临下的于安看清楚了一切,还有坐在近前的刘病已半看半猜地明白了几分。

阿丽雅不明白,哥哥都已经赢了,为什么还一直在发呆?

她站起对刘弗陵说:“皇上,王兄的刀砍在孟珏要害,王兄若没有停刀,孟珏肯定会死,那么孟珏的剑即使刺到王兄,也只能轻伤到王兄。”

刘弗陵看了眼于安,于安点了点头。阿丽雅说的完全正确,只除了一点点,但这一点点除了孟珏,任何人都不能真正明白。

刘弗陵宣布:“这场比试,羌族王子获胜。朕谢过王子的刀下留情。”

孟珏淡淡对克尔嗒嗒拱了下手,就转身下了赛台。

太医忙迎上来,帮他止血裹伤。

克尔嗒嗒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话都不能说,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地跳下赛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刘病已看看脸色煞白、神情恍惚的云歌,再看看面无表情望着这边的刘弗陵,叹了口气,“云歌,你还能不能比试?若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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