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101)

葛祺看着安豫王妃,略一思索,便又道:“大公子珎泳、二公子珎泓已至,不知王妃有何吩咐?”他担心王妃不识得两人,是以一句话点明两人身份、名字。

安豫王妃目光打量两人一番,然后看着珎泓。

虞氏见她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心中不由生出一份紧张。难道她想对孩儿不利?

“你是珎泓?”安豫王妃开口。

“孩儿是。”珎泓忙躬身答道,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母亲,又道:“不知孩儿娘亲是犯了何错?若王妃要责罚,孩儿愿代娘亲受过,还请王妃宽恕娘亲。”

“好孩儿。”安豫王妃轻轻颔首而笑,看着珎泓,“你这般孝顺,我都想有这么个儿子。”

此番话一出,殿中诸人皆一愣,只觉王妃行事变化太快,前一刻还在质问虞氏,下一刻却赞扬她儿子。而珎泓也是一怔,便是虞氏也狐疑的抬头看向安豫王妃。

安豫王妃微笑的看着珎泓、似乎真对他十分喜欢,“你多大了?”

“孩儿十六了。”珎泓答道。

“喔。”安豫王妃点点头,目光一转看向珎泳,问:“你叫珎泳,你多大了?”

珎泳忙躬身答道“孩儿是珎泳,也是十六,长泓弟两个月。”

“喔。”安豫王妃再次颔首,目光淡淡一溜珎泓、虞氏,“原来只是差两个月。”

这话旁人听着或没感觉,可青氏、珎泳、虞氏、珎泓听着却各自升起了复杂的心思。两个月……也就是这少少的两个月分出了长幼!

“自公主出嫁后,我膝下寂寞。”蓦然,安豫王妃又道,目光在珎泳、珎泓之间游移,“两位公子都端秀不凡,我若能有子若此,那真是余生有慰。”

此言一出,珎泳、珎泓顿抬首望向她,青氏、虞氏亦面露异色,各自琢磨王妃话中之意,莫非……各人暗自心惊,珎泳、珎泓皆侧首与母亲相视一眼,然后双双跪下,皆道:“孩儿虽非王妃亲生,但王妃乃嫡母,孩儿心中从来敬爱有加。若王妃不弃,孩儿愿承欢膝下以尽孝道。”

“呵呵……”安豫王妃闻言轻笑,目光扫过珎泓、珎泳,然后望向虽力持平静但依面色忧喜交加的青氏、最后落向虞氏,口中不紧不慢的道,“你们的孝心可嘉,我亦十分欢喜。只是我素来喜静,集雪园亦小,若一下有两个儿子在身边,那又太过热闹了些。所以,不妨问问你们二人母亲的意见,谁愿意舍个儿子给我养在膝下,又看看谁较合适给我当儿子。”

一旁静侍的葛祺此刻却已完全明白了。看着雍容淡定的王妃,蓦然间想起多年前风家老爷对王爷说的一句话。

我这个女儿亦是胸藏利剑腹有畴略之人,原与是你佳配,奈何你们相遇太晚。胸藏利剑,果然不假!

葛祺明白了,殿中诸人亦都明白过来了。

王妃收子,那便是嫡子,那便是安豫王府的继承人!

所以,青氏、珎泳紧张,虞氏、珎泓更紧张。

本来珎泳为长,兼母亲是侧妃,身份在虞氏之上,在世子选立之上占有优势,而珎泓为幼,母亲又只是滕姬身份,稍显劣势,唯一在握的便是安豫王对他二人一视同仁,并不喜恶之分,又胜在他是唯一相貌宵似父王的孩子,曾让安豫王颇为感慨。

而此刻,王妃只是一句话,便将他们各自的优劣全都抹去。亦只要她一句话,便可定他们来日命运!迎着王妃冷若冰霜的目光,虞氏怎会不明白。这是诱,亦是挟!而最终的目的还在己身!可是……

怎么能甘心认输,又怎么能让过往二十年的心血就此付诸东流,更不能忍受二十年的辛苦只为他人作嫁衣!可是……

即算不认,今日是否又能善了?

“王妃若愿教养泳儿,妾身乃是求之不得。”

虞氏还在天人决战时,青氏已起身恭敬答复:“王妃乃贤明大义之人,泳儿顽劣,若得王妃教诲,必能有所长进,他日京可克绍箕裘为皇朝尽一己之力。”

“哦?”安豫王妃看一眼青氏,目光再落在珎泳身上。

“孩儿愿尽孝王妃膝下。”珎泳瞬即叩首而拜。

眼见青氏、珎泳如此,珎泓内心焦急,不由得看向母亲。触及儿子的目光,虞氏岂不知他心中所想,可他又如何能明白母亲的苦处?她若有所求,那必是以己为代价!可是……可是……看着儿子脸上的急切焦虑失望,心中凄然。她二十年的辛苦唯一所得的不就是这个儿子吗?她这么些年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这个儿子吗?不就是为了让他扬眉吐气,不就是为了让他出人头地,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他凌驾众人之上以雪往日之恨……他是她唯一的盼头!此刻,这天赐的良机面前,她又怎能不帮他一把?即算这良机是藏着暗箭,她亦要抓住,因为她的儿子只差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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