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154)

风辰雪摇头,“实力与谋略自然重要,但运气更是至关重要。好比说,你此次打算火攻敌方,可偏偏老天爷却在你火攻的前一刻下了一场大雨。又或者你在追击敌兵,眼见着他们跑过了木桥,就在你们要追上木桥的时候那桥忽然断了。”她看着淳于深意,“这场雨、这座桥就好比运气,只是它站在了敌方那一边。”

“啊……这就是运气?”淳于深意抱着脑袋很不想承认,很想说那不过凑巧,而且不一定会有,可再一想,那样的事并不能肯定说没有,而若真是有了,还真只能说句“运气不佳”。这般一想,又觉得“运气”真的挺重要的。于是她抬起脑袋,看着风辰雪道:“姑娘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学馆里的先生们只会摇头晃脑的说‘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不过……’念得我们昏昏欲睡。想想,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风辰雪听得她的话抬眸看着她。

那样的目光令淳于深意觉得自己好似是被剥开了皮ròu正坦露着骨头让她仔细打量,于是大热天里她搓了搓胳膊,“辰雪,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风辰雪起身,自她随身携带的一个二尺见方的小木箱中翻出一本书,然后递给淳于深意,“你能看则看,无须勉强。”

淳于深意接过,念着上面的书名,“《玉言兵书》?”

“你对两军对垒之事似乎格外感兴趣,那么不妨看看此书,许有一日你能用得上。”风辰雪重在桌前坐下继续翻自己的书。

淳于深意瞅着手里的书,很想说她与大哥最头痛的是看书、背书,最烦的是跟满口道德文章的读书人说话,可此刻对着风辰雪,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于是把书往怀里一揣,道:“我想看就看了。”目光悄悄瞟一眼风辰雪,说话的声音略略小了一点,“没看也就没看啊。”

风辰雪只是一笑。

秋意亭是皇朝最为耀眼的一代名将,而在他的身边,还围聚着许多的人,他们跟随他出生入死建立功勋,亦各自声名赫赫,淳于兄妹便也是其中两个。

淳于深意的一生充满了惊奇与惊险,虽是女子之身,却豪慡洒脱若男儿,是勇猛与谋略兼具的一位名将,深得后世敬仰。但也就是她,有一个经常被同仁与部下取笑的怪习惯,那就是每次出战之前,她都会很虔诚的焚香祷告天地,请求老天爷把“运气”赐给她。

讪笑之外,无人知道这一切缘于今夜。

她能成为勇与谋兼具的名将,缘于今夜的一场对话,亦是缘于今夜的一本令她如接烫手山芋的书。

所以很多年后,淳于深意在与当朝太史的一次闲话中道她此生最为感激、敬仰的两人,一是风辰雪,二是秋意亭。前者点拨她,后者提携她。而那一语多年后随着淳于深意的名字载入史册,而令得后世许多人好奇“风辰雪”为何许人也?奈何翻遍正史、野史甚至各种传记,再无曾有过“风辰雪”的记载。

那晚,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时辰便随着漏壶里的沙慢慢流泻。

眼见亥时将至,淳于深意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咕噜着,“他们俩怎么还没回来?”

说着这话时,风辰雪黛眉微蹙,目光瞟了一眼房门方向。

“我困了,先去睡了。”淳于深意伸伸懒腰起身。

风辰雪也跟着起身,却是去看一旁架上的那泡着面具的水盆,一边干皱一边光润,显然一时半刻的是不能用。

正在这时,忽然隐隐的传来喧闹之声,然后便是很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还夹着掌柜的声音,渐渐嘈杂声接近,不一会儿便到了园外,接着便响起了砰砰砰的捶门声。

“开门!快开门!”只听得门外有人大声嚷叫。

屋中三人皆感惊异,相视一眼后,风辰雪示意淳于深意去开门。

淳于深意启门而出,顺手又带上房门。

“叫什么叫?!这不来啦!”把门栓一拉,顿时园门被推开,然后许多人涌入园中。

“喂!你们干什么?”淳于深意忙拦在前面。看这些人,似乎都是官兵,暗想难道是辰雪偷‘苍涯花’被发现了?可怎么这会儿才发现?

“让开!“

其中一人随手便把她往里一推,劲道蛮大的,淳于深意没有防备,差一点便摔在地上,顿时心头蹿火。那掌柜的赶忙凑到她跟前赔礼道歉,原来是五王子府上闹贼,所以要搜查国都里所有的生面孔。淳于姑娘在丹城里横行惯了,还从没人敢这样对她,更何况这些山矮子一进门遍嚷嚷叫叫的一派嚣张跋扈,当下她双臂一栏,横眉竖目厉声喝道:“站住!我们正正经经的住客栈,你们凭什么闯进来?!给姑娘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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