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179)

见他醒了,燕云孙便负手身后慢慢踱步过去,一边还摇头晃脑地吟道:“遥闻碧潭上,春晚紫藤开。水似晨霞照,林疑彩凤来。”

榻上的人起身,捡起枕边落下的一朵紫藤花,淡笑道:“这诗倒还算应景。”

燕云孙嘻嘻一笑,道:“还有更应景的呢。”

“哦?”秋意遥抬起手去束散着的长发。

“秋公子,我来。”一旁的燕辛见之赶忙过去,拾起枕旁的发带就在他颈后轻轻一束。

“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流美人。”燕云孙又漫声吟道,最后叹气一声,“可惜你是个男人啊。”

秋意遥侧首向燕辛一笑以示谢意,然后看向燕云孙,“你今日怎这么早便回来了?”

“唉,还不是因为这个。”燕云孙自袖中取出文书递给他。

秋意遥微现疑惑,然后接过打开,片刻,将文书还给燕云孙,颇是平淡的说了句,“这事看来是挺急的。”

燕云孙一听这话,顿一屁股坐在竹榻上,嬉皮笑脸地道:“意遥,亏得我们都几十年的兄弟了,你怎么就丢这么一句话呢,也不关心关心我要如何处理。”

“哦,你要如何处理?”秋意遥从善如流。

“你再关心关心我发不发愁。”燕云孙也笑眯眯的再加一句。

“你发愁是你的事,与我何干。”这回秋意遥却不再顺着问。

“意遥,我们几十年的兄弟,你怎可如此无情无义。”燕云孙低头一副无比怨屈的模样。

秋意遥摇头,看着他道:“你专门拿这种东西来给我看,也就别再拐弯抹角了。”

“哎呀,意遥,你比那些红颜知己更为知我呀。”燕云孙抬头,满脸感动地伸手去拉秋意遥的手。

秋意遥手指一弹,将燕云孙的手弹开,叹气道:“真不知你这般模样到底是如何当上这州府的。”

“自然是陛下慧眼识英才啊。”燕云孙大言不惭的自夸。

“我记得你有说过陆都统在几日前去了景城。”秋意遥懒得再与他胡缠。

“所以说我运气不佳啊。”燕云孙颇是感慨的叹气,转而又一脸喜气的看着秋意遥,“不过呢,上苍也还是照顾我的,这不就让你与我一道来这月州了嘛。”

秋意遥沉默。

燕云孙看着他,眼珠子一转,然后一把扑过去抱住秋意遥,伏在他肩头嚎啕大哭,“意遥,你可要救我呀!你也知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呀,可不知带兵打仗,你要不帮我,这回我可真要死在这里了,不但我要死在这里,还会因戍边不力而招致大罪而牵连亲族,到时陛下肯定还要斩了我的爹娘兄长嫂嫂姐姐姐夫侄儿侄女们……意遥,你不救我,至少也要救从小视你如己出的燕伯父、燕伯母啊!”

“有声无泪谓之嚎。”秋意遥抬袖在燕云孙肩头一拂,燕云孙便半边身子麻了一下,然后便被推开了。

“你要不帮我,那我还要闹,还要上吊!”燕云孙摆出一脸无赖样道。

秋意遥瞪着他,既无奈又好笑,“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大概就是从小就认得你。”

“所以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从小就认识你和意亭。”燕云孙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秋意遥看着他满脸无语。

可燕云孙却在下一刻正襟而坐,神容严谨,自袖中掏出几张纸递给他,道:“我来月州后,文武官员皆有接见,这上面列的便是我见过的还算是人才的几名武将。只是说到调兵遣将我实在不通,所以你帮我看看,该如何用他们。”

秋意遥接过,展开,纸上列着数名武将的出身、年龄、品性、职位以及燕云孙估摸出的其个人能力,他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微笑。虽说燕九公子一贯的散漫不羁,可该做的该看的该知的未落一分。看过一遍后,他将纸还给燕云孙,并未言语。

燕云孙倒也不催他,只坐在一旁打了个哈欠,然后便倚在榻上,眼睛半睁半闭,似睡未睡。

秋意遥起身,走至水池边,目光自湖面掠过,然后静静的望着对面的一树珍珠梅,似乎是在欣赏枝头那些清雅秀丽的花蕾,又似乎透过那些花望到了很远的地方。

“男儿何不带吴钩,踏取关山五十州。”许久后,他蓦然轻声吟道。

燕云孙听得心头震动,不由坐直了身,抬眸往他看去。

池边人久病缠身,面色苍白,身材瘦削,一身素袍,便显得越发的羸弱,可那双眼睛从来都是那般清澈而坚忍。而此刻,他的眼中更是绽放着一种炫目的华采,仿似是暗匣里藏着的绝世宝剑终于重见天日绽放明光与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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