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37)

“娘。”倾泠察觉母亲的抖动,不由道,“秋夜的风太凉,不如回去吧。”

“嗯。”安豫王妃答应,与女儿携手起身,步出凉亭,抬首,皓月当空,夜凉如水,她脚下停步,仰望着天边的明月疏星,半晌后才幽幽道:“泠儿,秋家已是当朝显贵,你嫁入侯府予你是幸事。若你嫁入平常百姓家,反会引祸端。”

“哦?”倾泠有些不解。

安豫王妃回首看着女儿,微微笑道:“傻孩子,难道你从不曾照镜子看自己长成什么模样不成。”

“就长得和孔昭一样,没有缺什么。”倾泠答道,忽地想起了什么又道,“比她少了两根手指,其它都一样的。”

“扑哧!”安豫王妃闻言忍俊不禁,有些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提步回走。

母女俩携手漫步月下,凉风拂面,花香袭人,只觉得无比的静幽,又倍感温馨。

回房的这一段路,是倾泠与母亲第一次的携手并行,那一夜的温情让她久久铭记,许多年后回想,那也是她此生唯一一次。

倾泠先送母亲回房,房门前,安豫王妃忽然转身,轻轻的低低的微带些叹息道:“泠儿,你父王……日后你也莫怨他。他待你虽是……可那终不能全怨他。”

闻言,倾泠惊讶不已,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听到母亲主动提起父王,而且还是……这样的语气,一时间再也忍不住,脱口问道:“娘,你与父王……”

可才一开口,安豫王妃却抬手阻止她追问,朦胧的月色里,那双秋水眸中尽是无限的哀伤与疲倦。“泠儿,你莫问。娘总有一天会全部告诉你的,那一天也不会太远。”说完,她即推门而入,转而又紧闭门扉。

倾泠立于门外,呆立片刻后,才转身离去。

那一夜,她未能追问到底。

而当有一日,所有的疑问全都明了时,却是以刻骨铭心的悲痛换取。

五、繁华锦绣庆盛典(下)

九月十八,大吉,宜嫁娶。

倾泠寅时起身,孔昭侍候着她洗漱,并告知宫里来迎她的人已在门外等候小半个时辰了。

开门,一盏孤灯下,果见立有一名女官一名内侍,皆是三旬左右的年纪,见她出来齐齐行礼。

“奴婢等拜见公主,贺喜公主!辇车已在府外等侯,请公主吉时进宫。”

“免。”倾泠抬手虚扶。

“谢公主。”

两人起身,女官将一顶金色饰有龙凤的圆帽戴在她头上,帽沿垂下长至下巴的红色纱巾,正遮了面容,这是为了避免外人在新郎之前见到新娘的真容,俗语“遮喜”。

内侍见她戴好帽子,转身扬手,便一乖软轿至前,女官扶她上轿,然后放下轿帘。

软轿中一片黑暗,倾泠只觉得轿身微晃,然后便平平稳稳的前行,一路听得有齐扎的脚步声,却无人言语,过得约莫两刻钟的样子,轿子落下,女官上前打起轿帘,“请公主下轿。”

倾泠出轿,隔着面纱看去,眼前是全然的陌生,有无数灯火,照得耀如白昼,她环顾一圈,只看到许许多多的人影。

“公主请登辇。”女官牵引她。

倾泠随她移步,忽然脚下一顿,女官不由停步看她,却见她侧首望着左前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里是……

倾泠放开女官的手,往左前走了几步,却又忽然停下。隔着面纱看着前方台阶上立着的人,一时都分不清心中是喜是悲。那里安豫王与王妃并肩而立,遥遥看着她,身后青氏、成氏、虞氏领着珎泳、珎泓、珎汐、珎汀、珎沁及一众王府侍从相随。那是安豫王府一家人最齐扎的一次,那也是倾泠第一次见到父母并肩而立,两人皆是正装朝服雍容华美,是如此的匹配。眼中忽然酸涩,似有水气氤氲,仰首,却见“安豫王府”四个雍容大字,原来……这里是王府的门口,十八年来她曾奢想过却从未曾跨出过的王府大门!

“公主,不能误了吉时,请登辇。”女官悄声催促。

倾泠最后看一眼王府看一眼父母,转身登上七凤玉辇。车门合上,车轮滚动,晃晃悠悠前行。

寅时四刻至宫门,下辇车换乖肩辇,穿行于层层宫阙。

寅时六刻至纯素宫。

纯素宫里灯火通明,内侍、宫人跪了满满一殿。当女官为倾泠取下遮喜帽,一宫的人皆屏息静气,满室无声,便是前去迎接的女官与内侍也是怔在当场。先前在王府里灯光暗淡不曾看清,此刻明灯相映,才惊觉这位宸华公主之容耀如皓月美胜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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