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65)

倾泠摇头,放下手中书,望向穆悰,“他们一定要见我?”

“看情形是。”穆悰答,“唉,都怪九公子起的头!”

“公主千金之躯岂能想见就见!”方珈却是动怒了,“内邸臣,你去唤钱统领,令他将这一干乱民赶走。”

“慢。”倾泠却起身,“此不过是小事,怎能对百姓动武。他们既然想见我,那见就是了。”

“这……这怎么可以?!”方珈却是吃了一惊,按她对公主的了解,其必不乐意见这些人的,而且……“公主怎可受这等人的威胁!”

“方令伊想得太严重了。”倾泠却只是淡淡一句便移步出辇。

“公主,戴上帽子。”孔昭忙取过一旁的帽子追上。

倾泠摇头,“算了。”

长街上,百姓们正嚷叫着“公主出来一见”,秋意遥敛着眉头看着燕云孙,恼不是笑也不是,燕云孙则是嬉皮笑脸的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嘎吱!”一声,玉辇忽然打开,然后一道白色身影步出。

刹时,长街静然,所有人皆止声息气,目光都落向玉辇之上悄然而现的人。

未见公主之前,人人想象着公主该是容颜娇艳、气韵高贵、衣饰华美……总之是明媚富丽烂耀,那才符合尊贵到极至的皇家气派。可那一日,玉辇之上的人,无一丝华饰,无一份奢丽,素衣淡如雪,容颜秀胜月,似亭亭玉树琼花,风姿清绝气韵天成,衣袂飘扬间,仿佛下一刻便会乘风飞去。

那是天边遗世独立的仙子,而非人间帝王家的公主。

那刻,长街虽有千万人,却静得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人人屏息惊艳,目呆神迷魂魂痴醉。

“我的娘呀,见了她,这叫我以后可怎么娶老婆啊。”

许久后,燕云孙看着玉辇上的人喃喃着。本是极轻的声音,却因此刻的安静而显得格外的响亮,也因这一语,唤得一些人缓缓回过神来,然后轻轻缓缓的吸一口气,生怕大了惊走了玉辇上的仙子,却再也不敢抬头盯视,无不是悄悄垂首,全心全意的深深一拜。

“你已见着我,可以让路了吗?”倾泠淡淡问道,目光看着立于街中的华衣男子,眉目疏朗,气宇飞扬,只看外貌,确是“金玉其外”。

“啊……当……当然。”口齿伶俐的九公子此刻犯起了口吃,一边移步往旁走去,可不知是因紧张还是因不舍,明明短短几步,可他走来却是手不知如何放脚不知如何迈,中途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当场,只是那时无人注意他的失态。

等燕云孙走开了,他身后的那一干人却依是呆呆站着,目光痴迷的看着倾泠。

倾泠侧首看一眼身旁的穆悰,穆悰会意,扬声道:“起程!”

“是!”众侍卫齐声答应,那响亮的富有气势的声音顿时惊醒痴迷的众人。

“云孙,你这马鞭便借我用罢。”秋意遥笑看燕云孙一眼。一旁早得吩咐的秋嘉牵过骏马,他接过缰绳,轻轻一跃便落于马背上。

嗯?燕云孙一怔,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马鞭上,才发现那是自己的鞭子,可什么时候掉的竟然不知道,于是风流遍帝都的九公子噌的一下满脸通红。

倾泠见着,不由得轻轻一笑。

那刻,燕云孙正抬眸往她看去,那一笑便堪堪落入眸中,刹时心头狠狠的震了一下,然后九公子的耳中便只有鼓鸣似的心跳声,眼中只那一朵似白昙悄绽的微笑。

车轮滚动,马蹄踢哒,车队再次缓缓前行。倾泠立于辇前,目光遥落前方,似一尊完美的雪玉雕像,只衣袂在风中飘动。长街上的百姓们自动让道,只是当玉辇驶过时,脚下不由自主的跟着跑,目光不移辇前那道身影。

清如瑶池白莲,美如云端天女,遥不可及,却不能抑止心中的倾慕。

宸华公主再一次引得帝都城内万人空巷,后来有人作诗一首,千百年后依有人传唱着:

皇家宸华主,玉辇过长街。

避寒白昙上,惊动帝城人。

而倾泠的目光,注视着最前的那一骑。看他时而掩袖轻咳,看他时而扬鞭纵马,自始至终不曾回头一视。

十琴箫一曲风雪临(上)

白昙山座落于帝都城外,约十多里之距。虽不及天支山悠久人文引诸多风流人物登揽,亦不及天璧山之险峻挺峭令人望而生畏,更不及苍茫山天下第一高的王者气势,但在皇朝却同样是声名远扬的,特别是在帝都,入白昙山的上至王公贵族下有平民百姓,年年日日未曾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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