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56)

阿珩很能理解炎帝的苦笑,只怕整个天下的少年都梦想成为炎帝的徒弟,他收蚩尤却还要又哄又诱。

炎帝看着蚩尤,眼中感情复杂,“你的天赋惊人,进步一日千里,我一面欣赏,一面害怕。自从决定收你为徒,你在我心中就和云桑、榆罔、沐槿一样,是我至亲的人,我高兴于你的每一点进步;可我还是一国之主,作为炎帝,我无法不恐惧你。我生怕有一天,你因为祝融或者其他刺激,狂性大发,把你所学会的一切都用来对付神农百姓,所以我给你下了毒。”祝融再暴躁贪婪,后土再隐忍深沉,也有弱点和牵绊。蚩尤却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性子又狂妄不羁,天不能拘,地不能束。

蚩万不耐烦地说:“算了,我懒得听你啰嗦,也懒得和你算下毒的帐了!你给阿珩配好解药,我就会永远离开。”

炎帝笑看着蚩尤,眉间有淡淡的温柔,“一百八十年前,你狂怒下离开神农山,我以为你绝不会回心转意,榆罔却星夜把你追了回来。那时,我就知道我看错了你,可一瞬的犹豫,终究没有为你解毒。我本来决定等你从蟠桃宴归来,亲口告诉你此事,再替你把毒解了,可没想到你会受重伤,导致隐藏的毒爆发。我下令祝融他们把守神农山,严禁任何人上山,不是阻挠你,而是因为我自己中毒了,快要死了。”炎帝最后这句话内容太诡异,几乎让人觉得听错了,可他又明明白白说了一遍,“蚩尤,我中毒了,活不了多久了。”

蚩尤去抓炎帝的手腕,炎帝没有任何防备,任由他扣住命门,“轩辕族有青阳,高辛族有少昊,神农族却没有一个可堪重任的继承者。榆罔心地仁厚,可能力平平,祝融过于贪婪残忍,野心大过能力,共工又太古板方正。不懂变通,后土倒是可造之材,但他看似柔和谦逊,却心机深藏,过于隐忍小心。这样一群不争气的小混蛋还一个不服一个,只怕我一死,他们就要忙着斗个不停,榆罔根本镇不住他们。”

炎帝忧心忡忡,“轩辕黄帝已经厉兵秣马、隐忍千年,我的死讯,就是为他吹响了大军东进的号角。高辛和神农已经斗了几万年,当年俊帝继位的关键时期,我父王派十万大军压境。若没有少昊力挽狂澜,只怕俊帝成了枯骨,这样的仇岂能不报?”

炎帝眉间有一重又一重的忧虑,就像一座又一座的山即将倾倒,阿珩身发冷。心狂跳,似乎已经看到了千军万马在怒号奔腾,蚩尤却好似什么都没听见,只专注用灵力查探炎帝的身体。

炎帝的语声无奈而苍凉,“大荒几万年的和平安宁就要彻底终结,天下苍生又要陷入连绵不断的战乱中。”

蚩尤默默拿开了手,炎帝凝视着蚩尤,“你能看在我命不久矣的份上,原谅我这个老头子吗?”

蚩次冷着脸说,“你还没死!”语气虽然仍然不善,却再没提要离开。

炎帝笑道:“我打算死前封你为督国大将军,不仅神农国的全部军队都归你统领,你还有权驳回炎帝的决策。不过,神农国的军队分为六支,一支是炎帝的亲随,只炎帝能调动,另五支则……”炎帝叹口气,“实际上你能不能调动所有军队就要靠自己的本事了。”他站起来,“我去给阿珩配置解药。”

炎帝一走出去,阿珩立即抓住蚩尤胳膊,结结巴巴地问:“炎帝,他、他、他说的都是真、真、真的吗?他是医术冠绝天下的神农氏,怎么可能治不好自己?”

蚩尤淡淡说:“他这一生为了治病救人,研习药性,尝试了太多毒物。各种药性在他体内混杂,一直在磨损他的身体,他这两年应该又尝试了不知名的毒糙,毒糙本身的毒,他已经解了。可毒糙引发了几千年来郁积在体内的毒素,现在是万毒齐发,无药可解。”

“那也有办法的,对不对?”

蚩尤低头看着阿珩,轻抚了下阿珩的头发,沉默地摇摇头。

阿珩猛地放开蚩尤,跑出屋子,抬头望着蓝天,大口大口地吸气,可仍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年三国鼎立,太平无事,就是因为炎帝德高望重。天下民心所向,即使雄才伟略如父亲也不敢逆天而行,如果炎帝一死……阿珩不敢再想下去。

远处的山坡上,夕阳把层林染成了金色,阿獙和小鹿正在玩耍。一追一逃,一躲一藏间,欢快地鸣叫声传遍了山林。

阿珩不知不觉中追着它们的步伐,走进了那个蓝色的山谷,阿獙和小鹿却不知道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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