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影空来(155)

“你知道我是谁是吗?”玉言天柔声道。

久遥呆呆看着他,埋在被子里的手不由自主握起。

“你已昏迷近一个月了,若再不醒来,便救不回了。”玉言天望着久遥温和的笑道,“所以我试着吹这曲童谣,果然久罗族的人便是魂游黄泉亦不会忘了这支歌的。”

久遥呆望了玉言天许久,才喃喃道:“我在山下听闻大东的皇帝和七位将军皆是一位“玉先生”教出的便心存疑惑。今日见你,果然你就是当年的玉家人。”

玉言天微微颔首。

“一百多年前我的祖先驱逐了你的祖先,一百多年后你的弟子灭了我们久罗……”久遥胸口一窒,再也说不出话来。

玉言天轻轻摇头,“无论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我们都不愿有今日,可是……”

他微微一顿,然后无奈叹息,“今日的一切,不知该说是天意如此,还是造化弄人。”

“都不愿有今日?可是久罗山上……”久遥闭上眼睛,咬牙不语,只因愤怒与仇恨已在胸间翻涌。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玉言天望着c黄上即算闭着眼睛亦掩不了满身恨意的久遥,心头升起深深的怜惜,这孩子虽是救回一条命,可这一生只怕都难消悔痛与仇恨,可是 ……这一生不得安乐的又岂只是他。

久遥闭着眼不说话,尽管心中愤恨难禁,却也知要怨怪到玉言天身上太过勉强,可是……他本是久罗人,最终却是他教出的徒弟灭了久罗一族,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能否认。

玉言天叹一口气,自椅上起身,“我今日,不是来论是非功过,也不想过问你心中的仇恨,我来只想跟你说,久罗只余你一个,何妨珍惜性命好好活下去,延续久罗的血脉。”

久遥睁目,眼中空空的。

“你或许觉得生无可恋,只是……”玉言天轻轻一顿,然后目光柔和澄澈的看着久遥,“我那个傻徒儿为了你,已舍了这世上她最重要的兄弟。”

久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有的人一生欢乐多于苦痛,而有的人一生苦痛多于欢乐。”玉言天转过身,声音沉沉的,“我那个傻徒儿还只过了半生,可我已知她这一生必然苦痛多于欢乐。”

闻言,久遥一震,已近麻木的胸口涌起一丝酸酸的痛意。

玉言天抬步离去,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声干哑无力的轻语:“久罗亡族……于你已是……他人之事?”

玉言天脚下一顿,片刻才道:“你还可以有恨,而我不能。只是你心中的悲痛,我心中亦是相同,不减一分。”

十一、心事同漂泊1

元鼎三年十一月十六日。

帝都迎来了今冬第一场雪,徐史便是在这絮雪飘飞里回到了帝都,随行的是满满七十车北海典籍。

金殿上,皇帝嘉许其功,升御史中丞。

待出宫回府后,听府里管家说起,才知不在的这数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而帝城里上上下下,就如此刻大雪覆盖的冬天,白茫茫的一片不知何处何从。

而那时刻,风府后院,风独影静悄悄地站在雪地里,听着厢房里大夫对杜康的叮嘱“公子的伤已无大碍,只是身体极为虚弱,需得进补调养,且这几日都只能食些粥、汤,亦不能出门受寒,待天气暖和些后方可走动。”她缓缓松一口气,依如来时般悄悄离去。

杜康送大夫出来时,看到雪地里一行浅浅的脚印,微微顿了顿,然后转头望向里间c黄榻上安静木然躺着的人,不知怎的,心头便轻轻叹了口气。

元鼎三年十一月二十日。

早朝,金殿上皇帝颁下三道诏书。

其一命大鸿胪派人赴各州择址为七王建造王宫。

其二任命七州国相:“惠侯”陈滨为冀州国相,“敏侯”王贺为闽州国相,“信侯”谢镜为雍州国相,原御史大夫石不疑去职改任幽州国相,原御史中丞徐史去职改任青州国相,原监御史严玄去职改任商州国相。

其三赐婚风王:久氏子遥,品性端方,封“清徽君”,德配风王。

诏书颁下后,满满一殿朝臣俱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第一道诏书与第三道诏书群臣惊愕片刻后便平静接受了,而第二道诏书颁下,石不疑、徐史、严玄三人微怔之后欣然领命,“惠侯”陈滨、“敏侯”王贺、“信侯”谢镜三人却是忧喜难辨。自梁、凤两家倒下后,他们三家便终日惶惶难安,就不知哪天突然一道圣旨传下,便身家性命难保,而此刻他们不但荣华地位依旧,而且出任一州国相,比之以往似乎还多掌了实权,可是他们却感觉不到一丝轻松与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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