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谣(147)

李敢跑来与霍去病一拍掌,握着拳摇了下。两人都笑得不怀好意,望着公孙敖的目光像狼看见一只肥美的兔子。我开始明白为何两个看着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竟然要好,看他们这么默契的样子,这样的勾当只怕干了不少次。

李敢笑说:“好弟妹,幸亏你来,否则去病这小子还不忍心让公孙将军下场。”

我脸腾地滚烫,啐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敢摊着双手,一脸无辜地看着霍去病问:“我说错了吗?”

霍去病笑吟吟地摇头:“没错,说得很对。”

我一甩袖子就要走,霍去病忙拉我,看台上的官兵眼光都瞟向我们,我立即站住,抽回衣袖,板着脸说:“玩你的蹴鞠去!别在这里拉拉扯扯。”霍去病忙退回去站好,李敢指着霍去病哈哈大笑,霍去病冷着脸瞪向他,李敢举双手认错,却依旧忍不住地笑,霍去病蓦然飞起一脚,踢向李敢,李敢好似早有防备,闪身避开,快跑着离开,笑声却依旧传来。

公孙敖换好衣服,比赛正式开始,霍去病回头向我笑了笑,神色一整,跑向场中。

第一次看蹴鞠,规则全不懂,何为好、何为坏,我也辨别不出来,输赢更不关心,只盯着霍去病。

他若风之子,身法轻盈灵动,变幻莫测,时而充满力量,矫健若游龙,时而以柔克刚,翩翩若惊鸿。如雪白衣过处,轻快敏捷如脱兔,洒脱飘逸如处子。宛若一柄绝世利剑,出时雷霆收震怒,罢时江海凝清光,吞吐间无人能挡。他姿态闲适,潇洒随意,白衣未染寸尘,对手却已血溅四方。

金色阳光下,他的身姿美得触目惊心。四周雷鸣般的喝彩声、助威声,一切都在我耳中消失,我的世界一片沉静。万籁俱寂中只有他风中飞翔的身姿。在这一瞬,我知道,终我一生,我永远不会忘记今日所见,即使发丝尽白、眼睛昏花,我依旧能细致描绘出他的每一个动作。

第八章灿笑

快到长安城时,我说道:“我不和你一块儿进城,我自己先走。”

霍去病想了一瞬:“也好,进城时免不了一番纷扰,我还要先进宫见陛下。你是回落玉坊吗?”

我叹口气:“不回落玉坊还能去哪里?肯定要被红姑骂死。”

霍去病笑得幸灾乐祸:“本就是你的错,被骂骂也应该。不过你若还想耳根清净几日,不妨直接去我的宅子,陈叔自会安顿好你,以后我的家才是你的家,长安城里怎么可能只有一个落玉坊可去?”

我摇摇头:“该是面对一切的时候了。不是你说的吗?躲不是办法,若让红姑知道我回了长安城却没有去见她,更添一重罪过。”

霍去病笑点点头:“终于又看到有些勇气的金玉了。”

阔别半年,长安城的一切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来往的行人纷纷涌向城门通向宫廷的道路,等着看打得匈奴心惊胆战的霍去病和抓获的匈奴的王爷王子。我逆着人流而行,出了一身汗,花了平常三倍的时间才到落玉坊。

侧门半开,守门的两个男子正躲在阴凉处纳凉。一壶绿豆水,胡天海地地聊着,好不自在。我要进门,两人忙跳起,赔笑道:“小郎君,要看歌舞从正门进,自有姑娘服侍,这里是我们杂役出入的。”

我笑着侧头道:“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吗?”

两人仔细打量了我几眼,忙连连行礼:“听园子里姑娘说坊主出外做生意,我们一时没想到竟然是坊主。”

园中柳荫浓密,湖水清澄,微风一吹,顿觉凉慡。心砚正在清扫院子,我在她身边站了好一会儿,她才惊觉,抬头看向我,愣了一瞬,大叫起来。我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耳朵,等她叫完,才笑道:“先别扫地了,帮我准备水,我洗个澡,这天真是热。”

心砚愣愣点头。

心砚的水未到,红姑已经冲进屋中,一手叉腰,一手跷着兰花指,遥遥戳着我的鼻尖就开骂:“你个杀千刀、没良心的……”心砚捧了碗绿豆凉汤给我,两人都不敢多语,只用眼神交流,我向她眨一下眼睛,谢她想得周到。

一面听着红姑的骂声,一面慢慢喝着凉汤,“……你怎么那么心狠,就这么不言不语地丢下我们一园子弱女老妇,不管我们死活,全不顾我们往日情谊……这段日子,我是日日盼,夜夜想……”

我一碗汤喝完,红姑依旧骂着,我听了会儿,实在没忍住,“扑哧”笑出来,红姑眼眶立红:“你还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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