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谣(52)

李妍定定看着书架上的一册册竹简,半晌后,缓慢而坚定地点了下头:“皇帝既是我要征服的敌人,又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盟友,我们是男女间的心战。我从没有与男子亲昵相处的经验,而他已经阅过千帆,这场心战中,我若失了自己的心,我就已经输了,是吗?”

我轻叹口气,指向右边的书架:“这是《黄帝内经》、《素女真经》、《十问》、《合阴阳方》、《天下至道谈》。”

李妍有些诧异:“《黄帝内经》好像是医家典籍,其余都没听过,我还要学医?”

我道:“色衰日则是爱去时,我们没有办法抗拒衰老,但可以尽量延缓它的到来。《黄帝内经》中细致地描绘了女子的生理,你可以遵其调养自己。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清了清嗓子,目光盯着几案道:“更重要的是,其余几部书都是讲的……讲的是……”一直沉默地坐于一旁的红姑,微含了丝笑,替我说道:“讲的是‘房中术’、‘接阴之道’。”

我和李妍都脸颊飞红,李妍盯着席面,低声问:“小玉,你看了吗?”

我讷讷地说:“没有。”想着心又突突跳起来。

书籍本就是稀罕物,这些书籍更是无处购买。红姑虽有听闻,要我去寻这些书籍,却实际自己也没有见过,只和我说长安城的王侯贵胄家应有收藏。我想着藏书最全处莫过于宫廷,万般无奈下去找了霍去病。

“麻烦你帮我找些书籍。”我低头盯着身下的席子。

霍去病斜倚在榻上,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书?不会又是要兵法书籍吧?”

我把头埋得更深,声音小如蚊蝇:“不是。”

霍去病纳闷地问:“你今日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痛快说?哼哼唧唧的。”

我深吸了口气,声音细细:“是……是和男女……男女……那个有关的。”

“什么?”霍去病猛然坐直身子,愣愣地看着我。我头深埋,眼睛盯着席面,一声不吭,只觉连脖子都滚烫,脸上肯定已是红霞密布。

他忽地侧头笑起来,边笑边道:“那个?那个是什么?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倒是再说得详细点儿。”

我立即站起欲走:“不找拉倒!”

他一把抓住我的袖子,笑问:“你是自己看,还是给别人看?”

我不敢回头看他,背着身子,低着头:“给别人看。”

他笑着说:“这样的东西就是宫里只怕有些也是孤本,要先找人抄录,过几日我给你送过去。你也看看,以后大有好处,不懂之处,我可以……”他话未说完,我听到他已答应,一挥手用力拽出袖子,急急离开。

我和李妍都低头默默坐着,红姑嘲笑道:“难得看到你们二人的窘态。你们两个日常行事一个比一个精明沉稳,现在却连完整的话都说不下去。李妍,你这才是刚开始,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李妍细声说:“我会看的,多谢红姑费心。”

红姑笑着点点头:“我还去娼妓馆重金请了长安城最擅此术的几个女子来给你上课。上课时,我会事先命人用屏风挡开,一是不想让她们知道给谁上课,二是你独自一人听时,不必那么羞怯,好用心琢磨。”李妍脸红得直欲滴出血来,轻轻点了下头。

红姑看看李妍,看看我,一脸贼笑,似乎极其满意看到我们的窘迫:“玉儿,不如你和李妍一块儿学吧!反正迟早用得上。”我侧头瞪向红姑,红姑笑道:“我说错了吗?难道你以后心里会没有中意的男子?你们不会……”

红姑今日诚心戏弄我,再不敢由着她说下去,匆匆打断她的话:“红姑,我还有些话想和李妍私下说。”红姑忙收了嬉笑,起身离去。

我拿出铜镜摆在李妍面前:“你母亲教会你歌舞,教会你如何举止行动美丽优雅,但她漏教了你一些东西。你的眼神可以妩媚,可以幽怨,可以哀凄,可以悲伤,但不可以冰冷,更不可以有刀锋之寒。如果你连我都瞒不过,如何去瞒住皇帝?带着它去田间地头多走走,去看看乡野间那些十六七岁的女子是什么样子,仔细观察她们的眼睛,再看看自己的眼睛。我也不是个正常的十六七岁女子,这些都帮不了你,你要自己用心。”

李妍默默想了会儿:“我一定会做到。”

我道:“你母亲不许你哭,但从今日起,我要你哭,要你随时都可以珠泪纷纷落,不但要哭,还要哭得娇,哭得俏,哭出梨花带雨、海棠凝露。传闻陛下初把卫子夫带入宫廷时,因当时的陈皇后不依,碍于阿娇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家族的势力,陛下一年多没有召见卫子夫,后来再遇卫子夫,卫子夫哭着求陛下放她出宫。我相信,这个故事你应该早就听过,结果如何,我们现在都知道。眼泪和笑颜都是你的武器,你应该琢磨着如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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