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宫不让位(86)

胥礼拍下他的手臂,抬起他的腿,被宽大的衣摆遮住的腿,白袜血淋淋的,不由皱起眉头,尽量放平声线,道:“不疼么?”

牧远歌道:“小伤而已。”

他所谓的小伤,脚踝已经变形了,很难想象受了这样的伤,还能平稳地行走,胥礼不忍,给他正骨,牧远歌一声不吭,但额上的冷汗证实了他其实在忍着。

“很疼你就说。”

“不疼。”

“不可能。”

牧远歌愣了愣,笑着跟他说:“我很小的时候,第一次不小心摔断了胳膊,我娘打了我一巴掌,说不许哭。”

自那之后他再没有哭过,甚至觉得他缺胳膊断腿都不算多值得一提的事情。

也是得益于这股韧劲,他整饬邪道途中死里逃生了不知多少次。

胥礼只觉浑身不是滋味,很想抱一抱他,想亲近他,但又担心自己过于薄凉的温度不能很好地暖到对方心里,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牧远歌的伤口,低声道:“我娘从来没对我笑过。”

牧远歌猝不及防,道:“行行行,你可怜,你最可怜,你怎么就那么可怜呢。我娘会笑,还会做桂花糕,对我还是挺好的,从我进了长生剑宗,就再没见过我娘。”

胥礼道:“我也很少见我娘……”

牧远歌就不明白了,道:“怎么每次我说点什么过往,你都要说句‘也’,我就不信你跟我南辕北辙的性格,还能有跟我相似的童年经历,让我独一无二不行么。”

“你以前跟我套近乎的时候,也总是说‘我也’,让我觉得很亲切,原来我并不是一个人啊。”

“你跟我不一样,你照搬我的那套对我当然没用了,我跟人打交道当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过你想让我高兴还不简单,你就好好的,存在就够了。”

胥礼眼角微弯,轻抿着唇瓣浅笑,就像冰雪消融,灿若星辉。

牧远歌看得心驰荡漾,食指大动,怪癖都要当场发作了,掩饰似的咳嗽出声,道:“疼啊!你能不能轻一点。”

说完他自己愣住了,而面前胥礼神色慌乱,连忙松开了些,原本很认真,更认真了,本来很轻柔,更加轻柔了,牧远歌就那么看着师兄,发现他师兄的反应好像……还挺有意思,以及喊疼也不是那么难开口嘛。

……如果受伤能是这个待遇,他为何要瞒得那样辛苦。

话说回来,晏伏等人披星戴月赶回承天府,原承天府在燎原之上,傍水而建。

远远听到此起彼伏的鸦叫,祝猊目露神往之色:“这便是承天府,听说府外老树上的信鸦也都是老牧亲自养的?”

“一半是。”姜袅听他对牧远歌的这个称呼,竟然觉得有些亲切。

“那我今晚可要烤几只来吃,就当牧大府君亲自招待了。”

姜袅不由得收敛了笑容,难得没有顺着,道:“只有一半了。”

“哈哈开个玩笑,”祝猊得意洋洋,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承天府的空气,只觉得身心舒畅,“以后这地方就是老子的窝,谁想老子挪窝除非财力赛过我。”

可靠近了那里,见到外面又多了一重围墙,原承天府的规模又扩大了将近一倍,他却失望了:“这……原来好像不是这样的啊,又重建了?”

“府卫来往过于拥挤,而库藏充盈,我闲来无事,便将之整修扩建了。”姜袅弯起眼角,道,“外人以为承天府二分,人数会少,但我来了以后,原承天府人数不降反增。”

祝猊仿佛没有听到他话里的得意,道:“还是原来的规模好。”

晏伏冷哼道:“明明是翻新了更好。”

姜袅也不恼,道:“依祝舵主之见,原来的好在哪里?”

祝猊道:“原来的承天府,是老牧亲自监工从无到有修建而成,财不外露,别具威慑,那大小那形貌,在邪道中人眼里如同艺术。承天府君在位的时候,承天府日渐强盛,多少邪道中人都以能进承天府为荣,可惜僧多粥少。

“以前为了争这点巴掌大的巡逻地,外面的分舵或城池城主挤破头想进此地当个小府卫,里头的府卫恨不得日夜坚守,不敢丝毫懈怠。到了夜里,就是天上的飞鸟都瞧不见一只,那些信鸦该安分的时候也不会胡乱叫一嗓子。”

晏伏想起不想回忆的过往,冷声道:“那是当时的府主毛病多,只顾自己安逸,不管府卫艰苦,他自己没什么情调,也不懂享受,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满仓的金子塞不下了,我跟他提过多次重建承天府,拓宽外墙,但他嫌吵,坚决不干。”

“之前兴建无可厚非,可现在不一样,现在把围墙拓宽了,又多建了那么多住处,等于降低进来的门槛,承天府内巡逻的府卫都消极怠工,太散漫了!”祝猊远远瞧着门口打盹的守卫,嫌弃地道,“以前老牧在的时候,像这种货色,别说给承天府看大门,就是万里之外分舵搬砖都瞧不上这小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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