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璇(316)

  父母之命,终究是压得他直不起腰来。

  除了认输,除了妥协,还能如何?

  臻璇说得很平静,仿若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可颜慕安知道不是,他在臻璇的眉角寻到了哀伤。

  有那么一瞬间,颜慕安抬起手想去触碰,用指尖去摩挲,就像他从前想的那样,在那眉角处画上一片桃花。

  轻叹一声,颜慕安笑着摇了摇头,只是那笑容里只剩苦涩:“我还记得那一年,你一身桃花襦裙,我曾想替你画桃妆,却是再无机会了。”

  仅仅只是这么一句话语,便让心中努力压抑着的伤心满溢而出,如决堤江水,如破茧蝴蝶。臻璇偏过头,想隐下眼中泪水。

  她记得他说过的桃妆,用春日里盛开的桃花细细研磨,制成桃色胭脂,点于眉梢上,画出花瓣模样,仿佛那桃花花瓣不经意间落在了那儿,人面桃花。只看一眼,就觉得回到了春日,连脚步都沾染了香。

  那般精致的妆容,跟着几乎到手的婚事,一并飘散在这一场春风之中。

  颜慕安的手终究只是停在了空中,看着桃花飘落掌心,他喃喃道:“我以为我能握住这一片桃花,却是一夜之间桃花雨下。我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我除了接受父母的安排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臻璇转过身背对着颜慕安,在她的眼前,是成片的桃花林,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里没有哭腔,道:“三姐夫,我会记着你的话,会找到一个能替自己做主的人。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颜慕安在听到那句“三姐夫”的时候身子晃了一晃,他很想伸手去握臻璇的手让她转过身来,他很想说他知道臻瑛做的事他待她除了父母之命再无其他,只是,最终他还是垂下了手臂,看着臻璇消失在桃花林深处。

  等离开得远了,眼泪再也抑制不住,臻璇蹲下身掩面痛哭,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那些陈年旧事,那些记忆一旦翻开,就再也难以合上了。

  她记得那一年的城外驿站,她偷偷掀起了帘子,见到了那个青葱少年,笑容亲切,声音如水。

  她记得第二日小道相遇,他无心失礼,笑容之中添了几分抱歉。

  她记得那一年的季家后院,他拦在她之前扬手打了穆五娘。

  她记得那一年郁惠出嫁,他一身品红,长发束起,望着她弯着眼笑了。阳光将衣角镀上了一层金边,连五官都柔和了,他的笑容如同春日午后的和煦清风,让她忘了移开视线,就这么静静望着。

  她记得那一年的傅家别庄,他的双唇之间溢出的吹叶之声,轻快得让她纾解了心中烦闷,提着灯笼走在前头的身影,一直侧着半个身子,直到露水打湿了衣角。

  她记得那一年的晚枫亭前,他握着那只她亲手绣的荷包,轻笑着说已经戴上了就不还了。

  她还记得去年在这里,他折了一段桃花枝,与她说着桃妆。

  一切的一切,臻璇都记得,只是记得又如何?那一些往事还在记忆里,而那个人,就要与她再无关系了。

  可是。那些旧日过往还是印在了心底,没有人拿得走,没有人改得掉。

  也许有一日,再想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她记得的还是那些温和笑容,却再也不会伤心了吧。

  可惜,离那一日,终究还要许久。

  官夫人上门来了,请的是王妃娘家的八嫂,许是从王妃那里知道些内情。窦八奶奶的脸上也没有多少喜气。只是照着规矩与马老太太说了几句客套话。带了臻瑛的八字回去了。

  马老太太送了窦八奶奶走,拉着曹氏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一心想与王府结亲,可这是结亲吗?这是结怨啊!”

  采纳、问名、纳吉、纳征。马老太太看着永凉王府送上的聘礼,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确实如之前说的,以世子妃定制来,该有的一样不缺,可也仅仅是不缺而已,再要添一些,是绝对不可能的。

  婚期随之定下,在今年的十月里。

  五月末的时候,尤氏从京城到了甬州。一听定亲永凉王世子,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恼,她的这个继女,在她全然不知道的情况下,高攀了一门亲事。

  尤氏好些年都没有拜见过马老太太了。开口就道:“老太太真有本事,我在京城操透了心都没给她寻门好亲事,不想老太太这般厉害……”

  话未说完,就被马老太太一个眼刀子打断了:“我老婆子有什么本事,那是三丫头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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