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妆(665)

  李周氏这话不是危言耸听的。楚维琳懂这个道理,却是康健的人,一朝病了就越严重,若是一年受两回寒的。反倒好得快。

  见楚维琳神色幽幽,李周氏晓得自个儿说过了。连连道:“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老爷当时就站在大人身边,他替大人挡一挡是应该的。”

  楚维琳笑着摇头:“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李周氏讪讪笑了笑:“说到底,也是陶七没规矩!陶家怎么说也算是金州这儿有些脸面的人家。竟然教出这样的小姑娘来!拖着男人落水,我的天!亏得今儿个他们自顾不暇,不然我真怕她讹上我们老爷了。”

  这句。是真心话。

  落水也好,受凉也罢。李同知一个男人,算不上吃亏,病情养一养也就好了,可陶七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陶家要因此缠上来,李周氏怕是要忍不住卷起袖子打人了。

  “其实啊,这事儿要我来说就多少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楚维琳颇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不过,陶家也就这几日的事儿了,夫人莫要为此和李大人心生嫌隙。”

  不是李同知的过错,李周氏自不会为此为难他,但她的注意力落在了“这几日”上头,虽然晓得常郁昀不会轻饶了陶家,但此刻看楚维琳的反应,似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斩草除根。

  李周氏的心突突快跳了两声,压着声儿与楚维琳道:“夫人,这陶家和乌大人……”

  楚维琳闻言,心中了然。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同知在金州任职多年,即便没有真凭实据,陶家和乌礼明的流言还是会听过一些的。

  “无妨的,乌大人不会为陶家出头的。”楚维琳点到即止。

  李周氏是聪明人,见楚维琳胸有成竹,也就不多言了。她此刻见到陶家就烦,让陶家跌个大跟头,她乐见其成。

  两人略说了会子话,在前头等信儿的李德安家的匆匆来了。

  与楚维琳意料中的一样,陶家要弃车保帅。

  永记的明面上的东家林兼兴到了衙门里,当着一众人的面,向江谦赔了礼,又推了一个罪人来。

  是永记药行里负责采买的老张头。

  依林兼兴的说法,老张头为了贪银子,选药材的时候就放了水,这也就罢了,偏偏在装箱运去海州时,那装药材的箱子有些陈旧发霉,老张头把买箱子的银子私吞了,这才使得药材变质,才会吃出人命来。江谦上门来讨说法,老张头心虚,想趁乱打死了江谦一了百了,哪知江谦只受了皮外伤,他自个儿一个不小心,推倒了小学徒,又害了一条人命。

  老张头跪在堂上痛哭流涕,说他是一时财迷心窍,酿成了大祸。

  楚维琳一面听,一面想,这老张头兴许是一个替罪羔羊,也兴许就是犯案之人,陶家让林兼兴把老张头送来,是存了最后一丝让常郁昀高抬贵手的念想,即便不成,有个犯人拖延几日,明州那儿的救兵也就到了。

  江谦无罪,老张头收了监,外头骂永记的不少,陶家倒是被遗忘了一般,林兼兴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常郁昀说起了三年前的一桩旧事。

  城外静心庵里,一位名叫妙语的小尼死了。

  林兼兴一听妙语这个名字,高大的身子不禁晃了晃,面色惨白。

  围观的百姓当中,有不少对妙语小尼还有印象,她曾经每隔一旬就会来城中化缘,又懂些岐黄,替穷苦百姓诊治一番。

  可那个春日里,妙语却开错了方子,使得一位老妪吐血身亡,妙语自责不已,在静心庵里投缳自尽。

  最初时,还有人怪罪妙语,可三年过去了,想起她年轻秀丽的样子,到底心生不忍。谁能无过。妙语救过几十位穷苦人,失手一回,也不该再责怪她什么了。

  这会儿听常郁昀提起来,众人忍不住交头接耳,莫非妙语的方子没有错?是永记的药材出了问题?

  可等常郁昀一点点说出事情的真相来,众人这才知道,他们还是把永记、把陶家想得太良善了。分明开着救人的药行。可这帮人却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当时的妙语有三个月的身孕,她是叫窥视她美貌的陶家五少给强要了。

  状告无门,妙语把这事当作菩萨给她的磨难。一个人默默承受,可陶家五少怕丑事曝光,就对妙语起了杀心。

  起先想制造一场意外,可下手时出了差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毒死了老妪。又在庵堂里吊死了妙语,做出她自责自尽的假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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