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妆(791)

  忆夙抿唇笑了:“他不让我来,难道我就不来了吗?”

  楚维琳笑眯眯眨了眨眼睛。

  忆夙叹了一口气,道:“我诓不过你。我是来辞行的。过几日小侯爷便要启程回京了。我也会一道走。四皇子却是要等到来年开春,他在江南的时候够长了。开春便回京了。”

  算起来,四皇子来江南已经一年多了,清扫贪官、整顿卫所,富饶的鱼米之乡过惯了纸醉金迷的日子。在这等高压下也不得不收敛了,成效显著,四皇子回京后也能顺利交差。

  官场上的事情。楚维琳只是外行,忆夙能长久跟着李慕渝。最重要的便是她懂事,什么事情能知道什么事情不能知道,她分得很清楚,因而两人也无法展开这样的话题,说了几句,还是说到了家长里短。

  忆夙却说起了岳寡妇。

  “你晓得她?”楚维琳讶异。

  忆夙笑得有些苦涩:“都是些旧事了,想起来时,心里总会不舒服。”

  瑞喜班在进京之前,在江南唱过一段时日,当时班中的头角儿还是苏子毓,每每他一开唱,便是人声鼎沸。

  江南戏班子多,风月地也多,在明州颇有些名气的倚月楼特特来人,想请班中的琵琶师傅指点楼中姑娘们的技艺。

  班主曾是不肯的,外人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可在班主心中,他们这等老实唱戏的人与做勾栏营生的姑娘还是不同的。

  倚月楼被驳了颜面,却没有放弃,甚至是请了人来当说客。

  苏子毓从中做了个调解,彼此各退了一步,琵琶师傅只教授倚月楼里那个名叫冉月的清官。

  冉月颇有天分,本就基础扎实,在师傅的指点下技艺突飞猛进。

  “我记得,在我们离开江南的时候,她的一手琵琶已经轰动明州城了。”许是提及了苏子毓,忆夙的表情有些哀伤,低低叹了一声,“那之后,我们就一直在京城里,直到……”

  直到苏子毓死了……

  忆夙没有明说,但楚维琳听得懂。

  忆夙没有过多在这个细节上纠结,往下说道:“我来了江南以后,才知道冉月已经赎身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她的一丁半点的讯息。我这回到了金州,听了一些岳寡妇的传言,许是冥冥之中有天意,我鬼使神差一般去了岳寡妇住的院子,轻易不出门的她正巧与我遇见,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岳寡妇便是冉月。”

  楚维琳怔了怔,薛家的总说岳寡妇不是正经出身,竟然是叫她说中了的。

  只是,这其中还有解释不清的地方。

  “冉月当年是红牌,赎身的价码定然不低,那梁千一个大赌棍,可不像是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来的人。”楚维琳道。

  忆夙应道:“不是梁千出的银子,是冉月自己攒的。她与我说,她不想过倚月楼里的那种生活,所以拼了命的攒银子,为的就是能离开明州,去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做一个普通人。替自己赎身后,她一路去了海州,嫁给了梁千。抛开梁千那赌棍酒鬼脾气不说,在对待媳妇上,那是再好也不过了的。只是戒不了赌。冉月从来没有和梁千说过她的出身,梁千也不知道她有多少私房银两。

  说是私房银两,其实也不多了,她替自己赎身能剩下多少,起先还拿出来给梁千一些,后来看透了,也就都藏起来了。

  梁千重伤的时候,她也苦心劝过,只要梁千答应往后不再赌了,她就打算拿出私房钱去还赌资,偏偏梁千不肯,冉月也就作罢了。

  梁千死后。冉月手上的银子基本都还了赌资,余下的一些用来生活,她没有进项,也不懂寻常人谋生的手段,是坐吃山空。

  夫人,我知道梁千当时能吊半年的命,是您舅父的功劳。冉月并非不想出银子。而是……”

  楚维琳摆了摆手,打断了忆夙的话:“这一点,不用多解释。我能理解。”

  若是梁千知道冉月手上有钱,还不知道又要闹成什么样儿。

  忆夙抬起眼帘,直直望着楚维琳,道:“不瞒夫人说。我今日来,也是为了冉月的事情。”

  照忆夙的说法。当日江谦对梁千的大恩,冉月一直记在心中,替江谦一家向楚维琳求援,是她在报恩。

  原本。她是不想来江南的,毕竟,她从这里出去。也许一个不小心就会叫人认出来,而她。想和从前的身份彻底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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