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僧谈之无极+番外(47)

郑侯静静地听着,大殿里没人再出一声。

“寡人可不管什么天命。”王座上的男人看着远方,低沉道,“这王位,是你们和寡人一起闯过刀山剑海换来的,难道,你们还会怕一个已死之人么?”

众臣纷纷下拜,齐声道,国主英明。

金麟殿。

青灯长明,将这座巍峨辉煌的大殿照耀得光亮如昼。

一个斜立的长影覆盖着墙上的五爪金龙,他转了过来。

那张如美玉一样的脸庞来到火光下,五官秀丽到了极致。

他是郑国国主子氏,他有一个先王赐给他的名字——无极。

缂丝玄袍拖曳在地,那沉沉的声音悠悠地响了起来:“听说,你要寻死?”

原来,这个殿上,今夜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先王后闵氏。

季容死后,无极虽饶过了齐国贵族和旧臣的性命,可大多数都遭到了流放,而齐王的亲眷,其中先太子和弼被封为庸王,郑侯将他留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虽衣食无忧,却终身不得自由。至于闵后,儿子封王,闵氏也当离开王宫,和庸王一起生活。可是,无极却封她为贤太后,以赡养先王遗孀之名,将她滞留宫中。

闵氏如今已经不穿华袍,她着件素裙,头戴玉簪,脸上不施粉黛,看起来异常苍老。郑侯倒未曾真的亏待她,可是齐王死了以后,她便好像失去了生的希望,而太子面对敌人时的怯懦和贪生怕死,也教她感到无比地心灰意冷。

所以,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再见庸王。

只看,闵氏缓缓屈身拜下:“罪妇虽不过一浅薄妇人,亦晓知大义,夫君的后事,多亏了国主一力操持,罪妇在这里给国主磕头。”她磕了头起来,嘶声说:“罪妇今也无甚牵挂,若是有,也唯先王一人。罪妇恳请国主下旨赐死,容罪妇去服侍夫君。”

无极走到她的眼前,在三步远外止步。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可是漆黑的瞳眸却冰冷到了极致。

“你?”他轻扬一声,“凭什么?”

闵氏不语,她沉默地揪紧了双手。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好,自己将会受到来自对方的侮rǔ和污蔑。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让她去陪王上的话,这样的委屈,又有何难。

然而,闵氏却不知道,她面上的从容和视死如归的模样,对此刻的无极来说,是无比地刺眼——

这个女人,和季容相会于年少,并嫁与他为妻。

他们在一起无数个日月,相知相惜,相拥相携,甚至在将死之际,季容都在为这对母子做打算。

而现在,她可以轻易地说要随季容而去的话。可是,这一点对现在的无极来说,却是比谋取天下还要难以成就的渴望……

——她妒忌他,可他,又何尝不是?

闵氏缓缓抬头,她看着这个已经褪去了少年模样、长成俊伟、冷酷的模样的男人。她失神一样地道:“王上……夫君,是一个害怕寂寞的人,若只他一人,便会独自难受。”她仰首,哽咽地说,“国主,您忍心看着他,在下头,在那么冷的地方,一个人孤零零地么!”

无极睁了睁眼,他的胸口像是一窒,竟往后退了一步。

闵氏流着泪,她终究还是个那倔qiáng的女人,她挺直了自己的脊骨,道:“国主在朝上说,不惧一个已死之人。罪妇也不过是个亡了国的女人罢了,国主将坐拥天下四海,万顷江山,又何苦为难罪妇一个女人。”

好一声罪妇,好一声夫君……

无极不怒反笑。

人人皆知,郑侯不喜言笑。

他嘴角微扬,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从他的神情流露而出的,是浓浓的戾气、刻薄——

他又走近一步,几乎到了妇人的跟前。

他缓缓屈下身子,黑梭梭的厉眸仿佛粹着砒霜,他怨毒地看着齐王的王后。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闵后,你差一点就将寡人给说动了。如果,你不是季容的妻子的话,寡人也许会很欣赏你。”他嘴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凑近闵氏,“作为奖赏,寡人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呜呜嗖嗖,邪风刮来,chuī来了还没散去的血腥气。

忽地,从金麟殿中传来了金器翻倒的声音。

灯油倾倒在地,就看那妇人神色惊恐万分地看着前头,她不信地摇摇头:“你……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那最后一句“不可能”,几乎是尖叫发出的声音。

郑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说:“闵后,你伴着季容这么多年,你应该比寡人更加清楚,寡人究竟有没有骗你。”

“……不……”闵氏嗫嚅地道,“这不会是真的、不是真的……”她突地想到什么,猛然一震,慢慢地抬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那本宫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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