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僧谈之无极+番外(84)

第一个击掌的人,是郑侯。他从王座上站起来,所有人跟着跪之前,他拂袖说了句:“众卿随意。”他缓步走了下来。

台上的龙霆军纷纷起立,向两侧退了下去,而那穿着素袍的人也跟着慢慢起来。当他直起身时,眼睛便看见了男人衣襟上的龙纹。它依然如此地张牙舞爪,凶相毕露。

一只手探来,将瀛公子脸上的铜面拿下来。二人这才看清楚了,彼此现下的模样。

郑侯幽深的眼直直地看着公子。他抬起袖子,轻擦过那脸庞上的水,声音几不可闻:“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哭了?”

“回王父,”瀛公子的神情木然,苍白的唇翕动道,“只是……汗水罢了。”

男人的指腹慢慢擦着他的脸,到了眼角时——用力地一摁。划开。

那轻薄的皮肤被指甲给擦破了,鲜艳的血慢慢地凝聚成细小的珠子,比南疆的宝石还要艳丽。

郑侯看了眼众臣,沉声说:“子瀛的这份寿礼,甚得寡人心。”瀛公子退了两步,朝他的王父跪拜而下,“子瀛谢王父嘉赏。”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群臣纷纷恭贺国主,有此称心如意的儿子,暗处里,狴公子攥紧十指,指节用力得泛白……他冷不丁地一勾唇,带着扭曲而又病态的快意。

便看一个内侍用玉盘端着一杯酒过来,瀛公子抬起眼。他看着那一杯酒,脑海里匆忙掠过了这些年来的岁月,不论是那跳舞的疯妇,惨死的下人,还是不知道已经被扔在哪个角落的草蚱蜢,这些混乱的回忆当中,最清晰的竟然是男人拥抱他时的热度,那些缠绵又大胆的呓语,chuī拂在颈脖之间的粗重鼻息,组织在一起,成了他疯狂又甜蜜的噩梦。

瀛公子很清楚,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瞧着他,他的人生如同浮萍,过去卑微如尘埃,如今他的一个念头,即将动摇整个江山乃至苍生万民。公子忽地一笑。

众人就看,瀛公子双手拿起酒觞,少年明亮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王父雄才大略,经天纬地,以迅猛之势统一这一爿江山,纵看这千年,如此伟大的功绩,又有谁人可及。”此等溢美之辞,想必国主再耳熟不过,可却没有人能像瀛公子说得那么赤诚,那么触动人心。也没有人没有注意到,郑侯的视线,那黑黝黝的眼里头,酝酿着何其可怕的焰火,随时都可以让这座宫殿里的一切灰飞烟灭。他们都以为,瀛公子会将酒敬给国主,然而少年却是微笑,说道:“此后,子瀛必日夜祈愿,王父达成夙愿,千秋万载,唯我郑国之天下。”

“——子瀛!”是狴公子嘶吼了一声。他一有动作,本该在暗处的武士都要发动,但却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柄寒剑横过狴公子的脖子。狴公子睁大眼,看着他的门客,一脸难以置信:“你……你竟是……!”

上头,酒觞“当啷”一声落地。

瀛公子呛咳几声,单膝一屈。他两眼通红地看着那袖摆上的龙纹,颤颤地释出一笑:“王父……原来早知道了。”

群臣哗然,殿外顿时响起了刀剑声。有人刚要站起,郑国的武士就亮出了长刀,殿门“空”地一声合上,这下子,不论jian忠,所有人都插翅难逃!

台上,郑侯静静地看着脚边的人。他脸上没有表情,却无故地令人胆寒。他对着子瀛沉沉地道:“酒里无毒,你很失望?”那声音恍如刀刃,穿过公子全身。瀛公子无言地抿紧唇,神情是如此绝望。

无极寒声一笑,那模样令在场的一些人,恍惚看见了许多年以前,那执刀杀入王宫的男人。他的面目如此艳丽,像是全局在握,谁也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他唤了一声:“宫先生,将人带来。”

挟持了狴公子的门客喊了声“是”,他将狴公子给拿住,推到了台下。狴公子láng狈之极,他神情愤怒又恐惧:“王父、王父,不是我!是他们、是他们撺掇儿子——”在他开口的当儿,就见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他的外公还有母亲都被抓了起来,尽数羁押。

无极冷冷地看着下头:“如果这一时候,你肯放胆一搏,寡人还可看在你有此胆色、神肖寡人的份儿上,赐你全尸。”郑侯的一句话,就轻易定了他们所有人的罪名和刑法。狴公子看着自己的门客走到郑侯身后,突然之间清醒了过来。他慢慢地抬起眼,看着他的父亲,神色渐渐变得癫狂:“儿子……那你配做一个父亲么!”

狴公子踉跄地爬起来,在上千的人的眼前,指着郑侯嘶喊:“虎毒尚不食子,有你这种设计陷害儿子的父亲么!这都是你的局,你派人到我身边,教他蛊惑我,给我挖了个坑,是你害我!是你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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