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郎(173)

  “看起来是很好赚,只要你满足这两个条件其中的一个,”杨桢温和地说,“有房,或者有钱。”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好赚的钱,就拿权微来说,别人看他手里拽着7套房,不上班到处闲逛,感觉很有钱很风光,但羡慕的人谁也不会关注他背负的压力。

  权微每个月的月供加起来超过3w,而且并不是每一套房子都租出去了,租金对于月供来说是杯水车薪,他手里有一把信用卡,三天两头在琢磨买入换出,或者买不起直接卖,他赚的是心跳钱,很多人根本扛不住这种负债累累的压力。

  秦如许飘起来还没有三秒钟,就被杨桢不留情面地拉回了地上。

  看别人炒房是一赚赚个盆满钵满,可别人有房或者有钱买房,那就是自己一开始就输的地方。

  富人越富、穷人越穷,并不是这个时代才开的先例,其实从始至终都是这样,只是现代信息的便利让财富积累的速度提高了太多,冲击性也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了。

  秦如许的青春基本都献给了这套房子,就算现在房产证上写的是“秦如许”三个字,但她还欠着26年、每月接近4000块钱的按揭,每个月的税后工资前脚进工资卡,后脚就被划去还债,剩下一部分生活和应酬费,应付完不断加压的通货膨胀,攒钱就成了26年以后的梦想。

  她不敢生病、不敢失业,每天兢兢业业,活得像一只背着壳的蜗牛,什么享受、旅游统统靠后,这个结节不是癌症,医保赔付以后也就是她几个月的全额工资而已,可这几个月她有工资吗?有,青山市的最低工资标准,1800块,够干什么呢?够支付3.6天的住院费。

  就是因为舍不得房子,她推迟了两个月才肯住院,期间房价又涨一轮,她的病情又恶化了一点。

  沈浩让她别卖房子,她确实可以不卖,问公司领导或朋友借点钱,实在不行走小额借贷,撑到她可以重新上班,可是沈浩不明白的是,她这次卖的不是房子,而是要终结过去的生活方式。

  供房让她觉得很痛苦,说明适合留在大都市的那群人里没有她,所以借着这次生病的东风,她决定告辞了。

  但她不接受沈浩的怜悯,房子买下4年,市值涨了近80w,卖掉房子之后她兜里的钱比沈浩多几倍,她不需要沈浩低头看她。

  秦如许横了杨桢一眼,打字说:对于一个即将失去房子的人,你这么说就很扎心了。

  杨桢安慰道:“没失去,就是换了一种存在方式而已。”

  秦如许承认中介都很会捡好听的说,她正色起来,输入道:当初我挂到网上的售价,是和兴的中介建议的,他给了我一个价格区间,我参考网上挂的其他房子定了个数,然后中介说没有不讲价的买家,劝我在心理价位上加了2w。本来这2w是我能妥协的区间,但现在发现有利可图,我不想往下降了,我不做投资,也不需要下家付全款。杨桢,我很想照顾你的生意,但我没道理舍高取低,希望你能理解。

  杨桢平静地点了下头:“能理解。”

  秦如许:然后呢?你不劝劝我,什么临时加价容易黄、反悔的人不讲信用什么的?

  杨桢好笑地说:“你根本不愁卖,危言耸听也没用,而且我也不想忽悠你。”

  他欠的人情,如果还不清,他就一直记着。

  秦如许愣了一下:那你的债怎么办?

  杨桢轻轻地说:“也不是这一单就能还清的,慢慢来吧。”

  路是走出来的,急也没用、愁也没用,从利滚利到固定的17w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展了,他慢慢在适应这个社会,有了偶尔会惦记的人,已经不像前几个月那么紧绷,仿佛双脚踩在虚空中了。

  至于原身带给他的债务,这个世界日新月异,谁也预测不了以后的事,说不定在他攒够钱之前,利君那个借贷公司先倒闭了也说不定。

  当然这只是一种用来放松的自我调侃,不是不思进取的理由,杨桢只是想稳妥一点地待人处事,不想为了还债而去坑蒙拐骗,那样的话他跟梁丕军之流在本质上就没有区别了。

  他是一个落后的古代人,心里装着过时的老一套,信奉脚踏实地和以诚待人,才能有江海开源似的人际关系,而欺诈只能带来一次性的利益。

  秦如许见他这么想得开,觉得跟他相处挺舒服的,她心情不错地往框里输了一行字:我这套房子最后估计谁出价高我就卖给谁了,不过也不会让你白忙活,你把名片给我一盒,以后我们公司谁要买房卖房,我让他们都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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