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郎(22)

  把别人干净整洁的房子住成这样,杨桢不可能没有一点愧疚,他主动打破了沉默:“权先生,对不起。”

  权微盯着他,嫌弃地说:“不喊客官?不见谅了?”

  杨桢这称呼还是跟物业现学现卖的,他笑里有些藏不住的苦涩,眼神却很直接:“不喊了,我昨天撞到了头,有些神志不清,今天已经好多,不会再胡言乱语了。”

  权微见他今天的表现还像个正常人,这才肯回到房东的角色,公事公办地问道:“丢什么了?损失严重吗?”

  杨桢:“我不知道,黄锦说丢了电脑和毕业证。”

  屋里乱七八糟的,走路都要挑地方下脚,杨桢说着就开始收拾,他是个利落的人,对这种混乱不能忍。

  权微想起自己在门口听见的那句话,猜出他八成是撞傻了,看着倒是挺聪明。大爷收拾自己的家都要看心情,自然不可能帮他,权微走到沙发上坐下,往后一靠看别人忙活:“锁是你们自己换,还是我来换?”

  杨桢以前没干过家务,分不清主次,动起来也显得笨手笨脚,他先将好的东西就近捡起来,然后才打算将碎片扫做一堆。他俨然是个一心一意地性子,扫地就闷头扫地,说话就停下来看人:“你是房东,你来换吧。”

  权微一下被这个态度给取悦到了。

  平时租房里丢了东西,有的租客会对房东疑神疑鬼,权微没有伺候人的耐心,被质疑了说不定让租客滚蛋的事都干得出来,然而现在杨桢让他换,他又懒得换,只是坐在沙发上伸懒腰,无聊地杨桢那个软底拖什么时候会踩到玻璃渣。

  “我没空,你们自己换吧,多少钱留个底单,退租的时候拿钥匙找我报销。”

  杨桢“好”了一声,捡起怪模怪样的尖叫鸡打量了一会儿,没看出质感和用途,便将它们按个靠在码在一起,立在了靠墙的矮柜子上。

  权微看着他上供似的将那些尖叫鸡摆成一个排,忽然就觉得杨桢顺眼了不少。

  花瓶、台灯、小摆台之类的碎片到处都是,而黄锦说这些都是房东的东西,杨桢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卡里剩几毛钱,因为他没有经济上的顾虑,大方地说:“权先生,这些东西你也报个价,我会赔给你的。”

  权微的家具都是让内装一体配的,摊到小件上他也不知道,而且他是那种看人拿态度的家伙,你大度他就大度,你小气他比你还小气,杨桢作为中介画风清奇,但作为房客还可以,权微也不会太计较,他张嘴就说:“宜家都有,你原样买一个就行了。”

  杨桢也觉得这房东爽快过头,回头真诚地道了声谢。

  该谈的都谈完了,权微也不想多做停留,他还得去给他妈送草莓,于是站起来准备走,杨桢礼仪重,跟过来将他送到了门口。

  权微也是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城市里鱼龙混杂,一般这种租赁小区的入室盗窃,最后的收尾都是不了了之,他停住脚步,想了想回身对杨桢说:“要是抓到了小偷,告诉我一声,我的电话你有。要是没有,也给我来个电话,我不占你们的便宜,合同说怎么赔,我也不会跳你们的票。”

  杨桢心头一动,然后鬼迷心窍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因为黄锦报警的时候说的是偷窃,所以民警没有往个人恩怨上想,问的都是丢了什么,因此杨桢一无所获,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把恐吓电话的事对警察说。他连情况都还没摸清,自然不能去坐牢。

  对黄锦说也不合适,他是无辜的章舒玉,要是因为原来那个杨桢的老账坏了跟黄锦的关系,他要在这里立足,就会更加艰难了。

  他虽然希望自己光明磊落,可前提也得是活得下去。

  第9章

  皮肤刚沾上体温,权微就给人甩开了。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这跟成长经历毫无关系,只是他生来就是这种德性,两岁开始自己睡、自己尿尿、自己穿夏天的短裤,后来他亲妈良心发现,想要跟儿子亲密一点的时候,才惊觉她儿子已经养成了一身傲娇的痒痒肉。

  手臂被摸倒是不痒,就是权微有条件反射,甩完了他也没觉得伤人,回头盯着杨桢,嗓音低沉地问道:“干什么?”

  杨桢的胳膊在空气里摆了半圈,被那种细微的失重感拽出思绪,他对上权微疏离的眼神,一瞬间被刺得清醒过来。交浅言深是大忌,连相识月余的蒋寒都不可信任,这个人他甚至都算不上认识,怎么就敢凭着片刻的好感就打算向人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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