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郎(305)

  大堂有点像古代酒楼的大厅,摆了不少桌子和椅子,但是没人吃饭喝酒,有的在拨算盘,有的在记账,还有的在抖腿。

  伙计安排权微坐下来,一边给他上茶一边笑着问:“客官您是朝资,还是犹贩子?”

  朝资是章舒玉生活的中原,对买家的一种代称,犹贩子则是卖家,伙计是在问权微,是要进货还是销货。

  这话要不是放在梦里,权微估计只听得懂“客官”这两个字,但梦里他不知道怎么就博学多才了,毫无障碍地回答了起来:“都不是,我找你们掌柜的。”

  老板不是谁想找就能找的,伙计的套路跟现在差不多,跟他打马虎眼:“客官真是不巧,我们东家今儿个不在,上三千尺码头去了,晚间估计都赶不回来,不若您留下名姓和落脚处,东家回来了我们差人去叫您如何?”

  权微冷淡地说:“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他。”

  伙计轰不走他,面露难色地在原地站了会儿,请他自便后一溜烟地跑了。

  然后权微就在店里坐冷板凳,过了会儿旁边的商人闲极无聊凑过来攀谈,问他是做什么营生的,包袱里装的可是货物,权微没理他,眼睛一直盯着院子。

  等到华灯初上,大堂里的客人要么在栈房里住下了,要么办完事离开了,只剩下权微一个人。

  这时过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老人,浑身灰扑扑的,和气地问权微:“客官,您急着找我们东家,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权微将那两个包袱提溜到桌面上,说:“我来提亲。”

  老管事脸上闪过一抹错愕:“可我们东家唯一的小姊妹已经出嫁了,客官不知道吗?”

  小姊妹嫁不嫁又不会碍着他,权微平地一声雷地说:“知道,可我中意的人是你们掌柜的,我找他。”

  老管事被这道天雷震得呆在了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气得胡子都哆嗦了起来,指着权微骂道:“你……放肆!我们牙行虽小,但也不是你能随便羞辱的地方,你现在立刻离开,否则老夫对你不客气!”

  权微没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是你在羞辱我。”

  老管事气得鼻孔里差点冒烟,朝东边看西边招手地唤道:“来人!把这个无赖给我轰出去。”

  伙计们收到指令,一窝蜂地围了过来,就在有伙计的手刚要抓到权微肩膀上去的时候,院子外头传来一阵吁马的声音,紧接着脚步纷杂,迅速进了院子。

  一道身影从照壁后面绕进来,长身并不玉立,因为是跛足,从他腰带上垂下来的碧玉丝绦晃得厉害,仿佛他整个人沐风而来。

  在现实里权微从没见过他,或许是不想触景伤情,杨桢从来不画自画像,但梦里权微看见这身形,就知道这是章舒玉,他跟杨桢长得不一样,要矮一点点,但五官更文质,也显得更精明一些。

  章舒玉进来后走了两步,被围结的人群吸引住视线,很快就隔着青砖、花草和竹篾灯笼,在一堆人里看见了权微,他愣了片刻,下一秒整张脸都舒展开来,朝大堂的门箭步而来。

  权微也大步流星地从屋里出来,像是久别重逢一样在院子中间将他搂住了,堂屋里的一众管事和伙计登时集体惊掉了下巴。

  那个老管事顶着一张道德沦丧的脸过来问来龙去脉,章舒玉简单跟他解释了几句,然后牵着权微回大堂里去坐,他笑着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向你提亲,”权微将包袱往章舒玉那边推。

  章舒玉看了两眼,抬起头不解地说:“这是?”

  权微解开红绸布,里头包的漆木盒子露了出来,他翻起搭扣,将盖子揭开后说道:“我的聘礼。”

  章舒玉定睛一看,发现里面一本叠一本,全是红艳艳的房产证,一盒目测有二三十本。

  这要是放在现实里,这份聘礼少说也值个上千万了,可在梦里它们没那么值钱,因为章舒玉看见房本后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房子?”

  权微:“炒出来的。”

  章舒玉看着房产证,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越来越有钱的那种高兴的劲头,权微问他怎么了,章舒玉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还是说道:“权微,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听完之后不要激动。”

  权微满头雾水地点了下头,接着他听见章舒玉说:“楼市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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