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郎(96)

  孙少宁要找一个人,比起寻常人来要容易很多,他爸是省公安厅的领导,大哥又国行分部的高层,他年轻的时候胡作非为,占得就是会投胎这个资本。

  他在酒吧等了半个月都没看见方思远出没,终于是没忍住托李维查了下刷卡记录,又在圈定的范围里筛了下快递点的记录,这就给方思远刨出来了。

  李维绰号大维,目前在公安基层当干警,是跟他和权微一起长大的那一波伙伴。

  孙少宁本意是不打照面,就来看一眼,可是等看到人活蹦乱跳的,他一边欣慰,一边又有种阴暗的失落,就是自己过得糟糕,就不想看到别人过得太好。

  他是真没打算跟方思远回到从前,就是自己不知道哪天就死了,对于从前真心待过他的那些人,想用感激的目光再看一眼。

  孙少宁在村口不下车,也不说走,司机忍不住开始赶人,又被他用钱收买了,就也乐得在这儿摸鱼,顺便陪他谈谈人生。

  很多老司机都是城市中深藏不露的哲学家,孙少宁跟师傅聊了两句,赫然有了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钱他娘的就是狗屁的通透感,他乐了几声心情松快了,这就打算悄悄地离去了。

  只是他刚说完可以走了,就见两辆小车走位风骚地拐进了村里,等师傅掉完头,孙少宁靠窗,正好看见它们停在了方思远住的那家,然后呼呼啦啦就下来了好些人,这一看就不正常。

  他催着师傅跟过去,房东问他是谁,孙少宁说他是警察,房东二话不说地给他指楼梯,说你同事刚上去了。

  孙少宁当时没想到混混和他一样无耻,还以为是方思远犯了什么事,“蹭蹭”地跑上来,正好看见方思远要挨打,而且领头羊无巧不成书,正好就是梁丕军。

  孙少宁知道梁丕军这个人,还是因为权微家里的债。

  当年权微的妈逼不得已,来求助孙少宁的妈这个老闺蜜,但是那会儿孙少宁的爸还在外调,在几百里之外的一个县里当办公室主任,在青山市根本说不上话,没帮上什么忙,只是让权微一家在他们家属大院里住了小半年。

  后来孙少宁爸爸节节高升,大前年被升调回来,大刀阔斧地组织了几次黄赌毒的清网行动,他大哥又对贷款口有掌控力,就是梁丕军的顶头大哥都不会触孙家的霉头。

  孙少宁讨厌梁丕军,完全是出于跟权微同仇敌忾,现在又加了个他曾经罩过的跟屁虫,表情就严肃地跟块铁板一样。

  “朋友那倒不是,”孙少宁假笑道,“这是我弟弟。”

  皮哥立刻横了制人的跟班两眼,打哈哈地说:“哎哟,误会,我们找这屋的主人问点儿事,你弟弟忽然冲进来,吓到我们弟兄了,早先我们又看见他俩在一起,所以就想问问他,这人哪儿去了。”

  孙少宁看不出情绪地说:“那你们问出来了吗?”

  皮哥“嘿嘿”地笑:“问了,小帅哥说他不知道,我们的事儿已经了了,你们忙着,我们就先走了。”

  他说完就挥手领头要走,孙少宁跟到楼梯口交代道:“皮哥啊,我这弟弟胆子只有针尖儿大,您下次来找他问话,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

  这摆明是要记仇了,皮哥纵然心里瞧不上这群二代,但要混得好,就得擅长伏低做小,他点着头说:“我刚问了,他跟我们客户不熟,我们不会再来了。”

  闲杂人等走光以后,气氛一下就冷了场。

  方思远用手插着兜,假装孙少宁是团空气,但是他也不走开,这也许是跟班当习惯的后遗症。

  杨桢的卧室被翻得乱七八糟,床头是牙行名单也被撕了,孙少宁暂时不知道这里住的就是权微嘴里的坑爹中介,也不了解方思远跟卧室主人的交情,他只是从自己看见的部分里臆断,方思远可能是摊上事了。

  “怎么回事?”孙少宁关心地说,“这群人以前是不是也找过你的麻烦?”

  今天是货真价实的第一次,但是方思远不想告诉他。

  他已经就是被孙少宁这种遇到什么事都能轻松搞定的架势给迷地神魂颠倒,特别依赖这个人,后来才终于明白,解决事情不是孙少宁,而是他的地位。

  方思远先入为主地打了一行字:[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权微吗?]

  在他跟孙少宁认识的熟人里,他目前只碰到过权微,而权微跟杨桢一看就认识。孙少宁的狐朋狗友都知道权微比较孤傲,要不是认识,中午在河边报警的时候,权微不会那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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