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1193)

  周怀轩轻轻推开徐稳婆的屋门。

  简陋的柏木门发出吱嘎一声响,还有吧嗒一声碎裂的声音。

  周怀轩顿了顿。

  这门背后,居然还有一道绳子,将屋门绑住。

  一般的歹人就算拿刀把门闩撬开了,也推不开门,因为门后有绳。

  但是周怀轩的力气奇大,他随手一推,不仅门闩断成两截,就连门后的绳子都断了。

  周怀轩没有在意,大步走了进去,顺手将门阖上。

  屋里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还有一股闻之欲呕的酒糟味。以及食物腐烂酸臭的气味。

  周怀轩飞快地往四周打量了一眼,微微一怔。

  屋里的简陋不用说了,这屋子居然没有窗!

  怪不得屋里的味道那样难闻。

  周怀轩轻蹙眉头,往对面挂着一顶看不出颜色的帐子的木板床看过去。

  床上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妇猛烈咳嗽着坐起来,侧对着周怀轩,断断续续地道:“……你终于来了?你还是要取我的性命?唉,我多活了二十多年。也够本了。这二十多年。我日日夜夜想念我的家人。我早就不想活了!”

  周怀轩负手站在门前,淡淡地道:“不,你不想死。”

  “谁说的?我早就想死了!我早就死了!你看我的样子。早就生不如死了!”那婆子猛地别过头,正面对着周怀轩:“你看我!早就不是人啊了!”

  周怀轩看见她的脸上,一半正常。另一半,却被烧得一片乌黑。眼睛倒是好的,但是脸上的皮肤焦黑虬曲,还能看出一丝丝红痕纵横交错,很是吓人。

  不过周怀轩在西北战场上。见过比这更恐怖的景象,他一点都不在意,淡淡地道:“若你想死。就不会住在这大杂院,也不会在门后拴绳。更不会在枕头下藏匕首。”

  那婆子浑身一震,像是最大的秘密被周怀轩窥透了一样,条件反射一样伸手到枕头下面,拖出自己的匕首,嘶哑着声音道:“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你要过来,我就杀了我自己!”

  周怀轩没有理会,往前迈了一步,径直问道:“二十多年前,你是不是去神将府三房接过生?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

  那婆子全身抖得更厉害,手里的匕首都握不住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慌慌张张滚下床,要去捡那匕首。

  周怀轩身形一晃,已经来到她面前,一脚踩在她的手上,将她的手和匕首狠狠踩在一起。

  那婆子顿时痛得呲牙咧嘴,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直往下掉,整个人抖得如筛糠,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说。老实说了,我包你活命。”周怀轩淡淡地道:“如果不说,死路一条。”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语气中的决绝和狠辣,让那婆子恐惧到不能自已。

  “我……我……我说……我说……”那婆子再也不敢打别的主意,老老实实向周怀轩坦承:“我叫徐春娇,本来是西城人士。我们家世代都是做稳婆的,我曾外祖母、外祖母、到我娘,再到我,家传的手艺。当年徐家稳婆的招牌,在整个京城都是响当当的。”她一边说,一边就哭了起来。

  回忆往日的荣光,再看看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现在,徐稳婆头一次有了想死的心。

  虽然这么多年,她一直舍不得死,也死不了,只能活着。

  “继续。”周怀轩将脚拿开,放开了徐稳婆的手。

  徐稳婆抓着匕首坐在地上,灰白的头发乱糟糟的。

  她失神的目光盯着昏黄的油灯,问周怀轩:“你为什么要打听神将府三房的事?”

  “有人要我来找你。”周怀轩淡淡地道。

  “有人?那人是不是戴一个赤色面具?面具怪模怪样的,画得花里胡哨的鬼脸?!”徐稳婆猛地抬头,盯着周怀轩猛瞧,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扑过来,跪在周怀轩脚下磕头,连声道:“恩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这人的身形跟她记忆中的恩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周怀轩一怔。

  他低头垂眸看了看徐稳婆,心里一动,伸手解开自己蒙在脸上的黑色布巾,露出那个紫色面具。

  同样是花得花里胡哨的鬼脸,但是是紫色的,不是赤色的。

  不过,这婆子说是赤色。——赤色?难道不是橙色?

  周怀轩问她:“你看清楚了,是赤色,还是橙色?”

  “赤色,当然是赤色!我老婆子这辈子都不会忘!那夜的大火烧得铺天盖地,差一点把整条街都烧了,恩人从天而降,将我老婆子救走,我老婆子就算是死了,也记得他的赤色面具!”徐稳婆斩钉截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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