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2)

  姜似想到季崇易的酒后吐真言,便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蠢得可以,恼怒过后竟忍不住替他找出理由,认为他不流于俗,不是那些只在乎女子容貌的庸俗男子,说那句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去他的就事论事,就在今晚,景明十八年四月十五的夜里,这位不流于俗的名门贵公子竟与心上人一起跑到莫忧湖畔,跳湖殉情。

  后来季崇易被救起,他的心上人却香消玉殒。

  为了遮掩这件事,他们原本定在初冬的亲事生生提前了数月,而她满心欢喜嫁过去后直到季崇易意外身亡,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个心里住着白月光的男人都没碰过她。

  再然后,便是更多的变故,直到她惨死后再睁开眼,回到了十五岁这一年。

  可以说,她所有的不幸都是从嫁给季崇易开始的,而今能重新来过,她当务之急便是解决这桩婚事,从此与不流于俗的季三公子,与高不可攀的安国公府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顷刻间姜似已经穿好了外出衣裳,对阿蛮一颔首:“阿蛮,走吧。”

  阿蛮把放在椅子上的包袱拎起来。

  阿巧犹豫了一下,拦住姜似踟蹰道:“姑娘,这么晚了,您真的要出去啊?二门处已经落了锁——”

  “无妨,这些都准备好了。阿巧,你好生守着院子就是。”姜似神色坚决。

  如果可能,她当然不想夜里跑出去冒险,然而现今府上除了两个贴身丫鬟,她却找不到可靠的人相助。

  阿巧见此只得重重点头,道一声“姑娘放心”,让开了去路。

  姜似带着阿蛮悄悄出了她的住处海棠居,借着繁花茂树的掩映穿过花园与重重门洞,来到二门处。

  “姑娘——”阿蛮看着紧闭的门,低低唤了一声。

第2章 耳听为虚

  夜色深沉,雕花刻草的绿屏门在皎洁月光的笼罩下,显得安宁静谧。

  姜似冲阿蛮略一颔首,轻声道:“去吧。”

  阿蛮得了吩咐,从腰间荷包中摸出一把钥匙,轻手轻脚走上前去开锁。

  随着钥匙轻轻转动,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嚓声,随之而开。

  阿蛮握着钥匙的手心已经湿漉漉的,松了口气的同时只觉心跳如雷。

  姜似见此,露出浅淡的笑意来。

  前不久她吩咐阿蛮与管二门钥匙的婆子吃酒,待那婆子喝多了,趁机翻找出钥匙在准备好的几块香胰子上拓了个印,拿到外面打了几把新钥匙来。

  只不过这样制出来的钥匙能否打开门锁全靠运气,好在五把钥匙中总算有一把是可以打开的。

  阿蛮一点一点把门推开,眼睛亮亮的:“姑娘——”

  这时忽然听到吱呀一声响,在这只闻鸟语虫鸣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主仆二人对视,皆望到对方眼中的惊恐。

  姜似很快反应过来,拽着阿蛮矮下身去,就看到守门的婆子走出来,揉着眼睛向茅厕走去,竟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姜似忙钻过侧门,阿蛮紧随其后,轻轻把门关拢。

  虚惊过后,阿蛮露出庆幸的笑容:“好险!”

  姜似已经整理好了心情,淡淡道:“不要多言,快些走。”

  主仆二人顺着墙角往前而去,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姜似忽然停了下来。

  阿蛮环顾四周,有些茫然:“姑娘,咱们怎么出去呀?”

  她能设法弄到开二门的钥匙,大门可就不成了,没有姑娘的贴身丫鬟找门房老头儿吃酒的道理。

  “跟我来。”姜似绕过一丛花木,弯腰拨开墙角茂盛青草,赫然露出一个洞口来。

  阿蛮猛然睁大了眼睛:“姑娘,这里怎么有个洞?”

  姜似并没有回答,而是俯身从洞口钻了出去,被府外的夜风一吹,仰望着夜空有片刻出神。

  那时候,兄长姜湛在她眼里是个不学无术的,她对他一直爱理不理,有一次偶然瞧见他从这个洞里爬出来,显然是偷溜出去玩了。

  她当时不过冷笑一声,对他越发瞧不上眼,甚至连通知管事把这个洞堵上的心思都没有。

  在她看来,她的兄长便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已经没有任何挽救的必要,还不如躲远些图个清静。

  可是姜湛死在了她出阁后的那个秋天,得闻噩耗的她才赫然发觉她原来也会伤心的。

  那个哪怕被父亲用鞭子抽了一顿后还巴巴把从街上买来的玫瑰莲蓉糕给她送来的兄长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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