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妆(17)

  舅舅沉思了片刻,使了个眼色给舅母到一边,说道:“琅哥儿他们还小,咱们双方协议好了还不算数,须得请个中间人来作证才好。”

  不愧是衙门里呆过的,舅舅思虑还是周全。谢琅到底只有十三岁,齐家又远在五十里外,万一谢家上下联合起来弄点什么鬼,他们也鞭长莫及。当然要找个有公信力的人约束一下才好。

  舅母抚着谢琬的头发,却担忧道:“这要请了中间人,二房的财产尽落在琅哥儿兄妹手上的事也就包不住了。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外头宵小甚多,我们也防着那些人觑觎才是。”

  “这个倒是其次。”舅舅看了眼厅上同时也在埋头商议还有无漏处的谢家夫妇,压低声道:“你以为咱们不请人作公证,王氏母子就不会把这事抖落出去吗?迟早外头会知道的。比起王氏母子这个大头来,外头人也就不算什么了。隔着谢家这门头,他们至少也要忌惮几分,最主要还是谢家。”

  舅母想了想,说道:“那也成。”

  舅舅遂进屋将这事补充给了谢启功。谢启功正被齐家防贼似的防着,心里也正恼火着,齐家防着他的同时,他可不也要防着齐家!立时就推选清河县衙里的主薄老爷何承苏出面为证。

  何承苏是城西何氏的三老爷,何家也是县里的大户,何承苏为人豪慡和气,加之素日处事也还公正,民众中口碑也还不错,平日里哪家需要请个证人做个公证,他总是不辞其劳。又与谢家和齐家都有几分jiāoqíng,何承苏上府衙办事时,齐嵩还曾请过他几回酒。

  再说,谢家二房的家产虽然够谢琅兄妹衣食无忧,可顶多也就是保住他们不至于挨饿受冻而已,而何家本身也是家财万贯的主,断不至于跟谢家或齐家合谋夺几间小铺子加两个小田庄,做下那自毁长城之事。

  由他来做这个中间人,只有最合适没有更合适。

  事已至此,谢启功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办理越好,齐家人在他眼里,已然成了眼中砂,ròu中刺,于是立即派庞福亲自去城西何家请何承苏。

  何承苏与庞福一道来的谢府。

  谢家倒还不至于吝啬一顿饭钱。

  谢家虽然有名望,可是现官不如现管,与县衙来往还是颇多的。少不得做出副大度宽容的模样,让庞福下去重置了酒席,与谢宏谢琅在正院牡丹阁里招待齐嵩父子以及何承,饭后才来议事。

  女眷这边王氏倒是热qíng地留舅母在内院用饭,让大奶奶作陪,还让人去三房请三奶奶,舅母却懒得跟她们周旋,借口舍不得谢琬,要与她多说会儿话,王氏遂让人摆了饭在丹香院。

  “像这种能屈能伸之人,越是把姿态摆得低,心里的怨气更重。报复起来越是不要命。我们隔壁胡同赵千户的三儿子就是这样的人。这赵三爷是庶出,从小就死了母亲,被嫡母压得紧了,只得百般地陪小心。可不忍到后来忍不住了,前儿居然把赵太太给活活掐死了!这还不算数,等她死了他还拿鞭子把她抽了上百鞭才住手。你说可不可怕?所以往后,你们定得仔细这王氏才是。”

  吃完饭,等丫鬟们撤了桌,舅母郑重地跟谢琬这么说,又担心她害怕,不由得把她搂紧了点。

  谢琬胆子大,前世在京师时,曾经亲眼见过菜市场行刑,再说她当女师的那些年里,什么腌臜事没听过?这赵三爷弑母的事qíng对她来说并不值一提。

  她想的不是这个,而是谢启功的态度。

  “有哥哥在,琬儿不怕。只是害舅舅舅母受谢家的白眼,琬儿很过意不去。”

  舅舅无论对上司还是有属,邻里还是亲族,都十分地和气热qíng,一向极受人敬重,舅母也是,如今却因为他们兄妹的事也捋袖子上了阵,平白受到谢启功的冷待,她心里的确很不好受。

  “我们琬儿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舅母激动地捧起她的小脸,说道:“你们打小就在我们亲近,一年里倒有三个月住在齐家,如今你父母亲不在了,我们不替你们出面谁替你们出面?受几个白眼又怎么了?舅母总要护住小琬儿和哥哥的周全!就是我们今日走了,往后但凡有什么事你也可以让人传个话过来,我就不信,那王氏还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把你们活吃了。”

  “舅母!”

  谢琬扑进她怀里,流起眼泪来。

  齐如绣从旁皱眉道:“好了好了,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瞧你们哭的!”一面又笑着来拉谢琬的袖子,“琬儿随我来,你喜欢吃苏糖,前儿外婆给我捎了两包来,我带了一包给你!刚才都没空拿出来,你这就跟我去车上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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